从龙门沟退出来之后,我们决定取消在东花园镇住宿,直接赶回北京。我看了看距离和时间,对表妹说:“接下来的路可不简单,恐怕要连夜赶路了。”
“没事,边走边看吧!”
仗着电量充足的骑行手电和明天一整天的休息时间,我们显得底气十足。
深入河谷
虽然早就预知行程紧张,两个骑行者还是一种游山玩水的悠然状态,全然不像将要面对夜骑的赶路人。
幽州大峡谷相对于上个假期去的拒马河河谷安静很多,只是偶尔在河滩上刻意看见几拨露营的自驾游客。大概因为这里没有什么收费景点,也就没有什么游人了吧。
恰恰是这份幽静让这里显得有几分世外桃源的野趣——山高水长,河道葱郁,村落古朴,好像世外之地。
随着车轮向前滚动,我们逆流而上,而脚下的永定河永不停歇地向后流淌着,两岸的山峰也在我们的眼中纷纷后退着。
偶有列车从东岸的丰沙铁路驶来,又一路蜿蜒向北而去,和我们总是朝着同一个方向。
我联想到近几十年来,城市和乡村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高楼拔地而起,商业成为社会主流,农业已经沦为配角,物质的极大丰富,却依然很难追逐人们日益膨胀的欲望。
然而,当我也被裹挟着匆匆挤入主流社会的时候,却不曾想在这里发现了一处古朴依旧的存在。
低矮的村落,几乎看不到什么现代设施,自丰沙铁路建成以来,这里或许一直未曾改变。
中午前后,我们终于骑到了河北境内的永定河上游。这里的清静气氛与下游截然不同,如果说下游承载的是历史,那么上游则保持着一以贯之的永定河风貌。
从上游到下游,一直不变的除了永定河的水,便只有丰沙线上隆隆行驶的火车了。
永定河原生态
看着穿行在高高崖壁上的火车,想象着车厢里看风景的游客,我们都突然想有机会坐上火车,再来看看这里。
在河的对岸,丰沙线上匆忙的火车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隧道,这边的我们也终于遇见了期待已久的幽州峡谷壁挂公路。
连绵的山脉似乎是被永定河豁开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河谷两侧的山峰如刀劈斧削一般挺立着。
受地形限制,想要通行的人们也只好再这样的山崖之上开凿壁挂公路,远远看去,临崖而行的公路只留下一串忽明忽暗的山洞,以便于采光,虽惊险不足,却神奇有余。
行于洞内,发现路面不过是一条只有丈余宽的单行道,昏暗的光线照在洞内的岩石上,就像是饿狼的獠牙,随时要对穿堂而过的行人下手,叫人不敢停留。
因为公路狭窄,比较长的两个隧洞还特意在侧面挖出一个可以错车的石洞。偏偏是由于这样的设计,让人在经过这里时,会突然觉得阴森,再加上洞里送来一阵清凉,竟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就这样忽明忽暗,只骑了一小段路之后,就结束了壁挂之行,只觉得不那么过瘾。
走过这段路之后也就意味着,我们将要离开这美丽的永定河河谷了。
永定河古往今来
回想一路骑行而来,每当我们见到一座桥,就总是很默契地停了车,走上桥去看看。拱桥,石墩桥,漫水桥,无一例外,时间概念也早就抛诸脑后了。
陶醉其中的时候,我又不禁怀疑:或许只有我们远观别人生活的时候,才可以发现生活的美好。
在最后一处漫水桥,我们光着脚走上桥面,任由清凉的永定河水冲刷着双脚的疲惫。远山映衬着近水,水波粼粼的河面又倒影着蓝天和远山,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很惬意,又任由景色洗去眼睛里世俗的疲惫。
因为漫水桥上的水流很湍急,我和表妹都不敢过河,便猜测这桥已经废弃了。
这时,从对面缓缓走过来一个大娘,只见她双手用力拄着木棍,找准可以稳稳下脚的地方,便一步又一步向我们这边挪过来。看她身体一晃一晃的样子,我们一直替她揪着心,直喊她小心些。
过河之后,我问道:“这河水一直是这样吗?”
“不是啊,就今天水库开闸放水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雨鞋里的水倒出来。
表妹也很好奇:“您去对面做什么?”
“哎,这不是去浇地嘛!往年水库放水都很大,一下子就漫上地头了,省得我去浇水。今年偏偏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放水,我还得自己过去浇地。”说话间,她已经把湿透的袜子和裤腿都整理好了:“这不早上过去的时候还没啥事,中午回来,就又放过来水了。”
原来,永定河峡谷还是那个永定河峡谷,永定河水却已经不是那个永定河水了。我有一种感觉,在水库控制之下的永定河,就像是失去了自由的囚犯,甚至是失去灵魂的木偶。
当然,这也改变了河两岸人们的生活生产方式。
表妹又问到:“前面可以吃饭的地方还有多远?”
“哎哟,那得到水库边上才有。”这时候,大妈见家人刚巧开着拖拉机路过,便回头打了声招呼,又回过头对我们继续说:“要不,你们到我家,给你们做点儿吃?”
我们笑着说,不用了,还要赶路。
想起赶路
自从早上出发开始,一路上都没有吃喝补给,我们身体里的水和能量几近枯竭,仅剩下的一点儿水却不敢轻易喝光。
一直来到官厅水库的时候,正午已过,天彻底放晴了,仍然没有见到什么现代商业设施,却意外地又骑过两条长长的隧道和三座小小的山头。
直到吃上午饭,已经三点多了,我们经过简单休息,又补充了水分之后,仍然决定直接回京。而我们此时还有一百公里的路,这其中还要翻过两个长坡。
虽已是下午时分,太阳似乎仍然高悬在头顶一样,热力不减。偏在这等困难之时,又有强风掠过官厅水库,迎面痛击着我们。即使有我努力在前面破了风,热浪却躲避不得,表妹似乎也有些体力不支了。
经过爬坡前的最后一个村镇时,我们再次补给了一些水,便又有村民提醒我们:走八达岭比这边好走多了。
我表示感谢,又一次婉拒了村民的劝告,准备挑战此行的最高点——海拔一千米的大营盘长城。此时是下午五点,太阳西斜,空气中的热力依然没有退却。
体力消耗到难以为继的地步,我们不得不走走停停地盘山而上。
然而每次右转,躲进阴凉的时候,却冒着强劲的顶风;每次左转是得以顺风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经受暴晒,就这样在“风风光光”的陪伴下,我们不那么风风光光地登上了最高点。
见山头就在眼前,我们便放下自行车,一直寻径向上。
山脉上那些起起伏伏的残破长城看似近在眼前,却始终也追不上,我也只好放弃了古长城的计划,匆匆下撤。
下撤到镇边城古村,也就是此行的最后一个打卡点时,太阳彻底日落西山了。
此时的我站在暮光之下,想到自己带表妹再一次走上一条更艰辛的路,也忽然有点儿不太心安。
便又问她:“确定要直接回北京吗?前面还有一个小山头呢!”
“走吧,都到这儿了,我要在使用手电之前走出山区。”
“那我不开灯了,咱们就摸黑骑吧!”
“哈哈哈……”
没想到的夜骑
当我们继续向前,回到北京境内爬最后一个坡儿之前,我信誓旦旦地对表妹说:拐过这个弯,就可以看到山顶了,这个上坡儿很小的。
然而,过了这个山角,弯月已经清晰可见,山顶却找不到了。我一边寻找一边说到:“我那时候是冬天来的,这到了夏天就认不出来了……”
“你是说,根本看不到山顶吧……”表妹一下子有些泄气,“我不行了,休息一下吧,好累啊。”
天色黑得很快,月牙却愈加清晰,而我们的体力和意志力,也如这残月一般所剩无几了。
转过一个弯又一个弯,山顶似乎也一样在远离我们,我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印象了,在心里暗暗自问:这山头到底在哪啊?
虽然这么犹疑着,我们只得继续向前骑。令人欣慰的是,山顶总会在人们即将放弃的那一刻出现。
登顶的时候,天彻底黑了,我们并没有按计划顺利在天黑之前出山。
深山里的黑夜下坡路,我们已经连汽车都看不到一辆了,只有远处村舍传出来的狗吠还不绝于耳。
与山月为友,与清风为伴,我们不知是抵抗困意,还是抵抗黑夜的恐惧,又或许黑夜里的我们除了聊天别无选择,于是,一路上从星星聊到月亮,从过去聊到现在,从现在又聊到未来。
我们害怕山野的孤独,却为何又向往户外?
我们喜欢旅行本是一种本能,却怎么变成了一种炫耀?
我们想要找一个同频的朋友,却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上路?
这次骑行归来,我发现自己又堆积了很多问题都没有答案。
因为一路上只能紧盯着路面,装了太多未解之谜的这颗脑袋,现在早已经已经坠得后颈部酸痛不已了。
但我知道,一切的答案都在路上,那就上路吧。
深夜二十四点,
前半程因为游玩经常停车,
而后半程又因为劳累经常停车的一天旅途,
终于结束了。
P.S.
望月尘 | Yann:
有时胡言曾经,有时乱语现在
千万不要信我,有思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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