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叠词,阔别了十几年,我还是提笔写了出来。
最难不过相处,敌不过的山水迢迢,逃不过的岁月漫漫,避不开的白云悠悠,甩不掉的情感,推不开的关系,拒绝不了的血浓于水,骨肉亲情。
不过,这个叠词,我还是没有叫出口,自从九岁那年她走了以后。
九岁那年,爷爷去世,不知道是年纪小不懂事,还是对死亡没有概念,抑或亲情淡漠祖孙隔阂,代沟,具体也不清楚,总之,我没有哭,没有悲痛,也,没有眼泪。只是依稀记得,那些日子的晚上,特别难熬。冬季的寒风,狠狠撕扯着窗纸,支离破碎,残缺不全,发出一连串让我无比恐惧的声音。小时候,对神鬼还没有什么概念,我却出奇的害怕。在农村,停电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每当蜡烛照亮的这一小片区域,出现一些影子,或者因为风的缘故晃来晃去的时候,脑袋里总会联想到很恐怖的场景,浮现无比恐怖的画面,就吓得动也不敢动。现在想起这些往事,不禁嘲笑当时那个胆小的自己,从小就不怕虫子,飞蛾,蛤蟆,长腿的,不长腿的,有毛的,没毛的,却害怕脑袋里虚构的想象。人还真是有意思,害怕,都是自己吓自己。或许,是关了灯,没有光的世界,黑暗更加纯粹,人在这样的空间里,格外脆弱。听一首歌慢歌,看一篇文章,这个时候你会品出它独有的味道,或许这里面,有你自己的故事,或许是唱出你的心声,又或许,这是你全部的经历,无声的呐喊,更胜过心有城府的无病呻吟。
这个标题,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改了。距离上一次回家也隔了好久,依然忍不住回想起有些虐心的场景,不管过去有多少错误和不堪,依然选择原谅。无论心里有多恨,有多少怪罪和埋怨,全部败给了平淡的生活家常,敌不过平淡的相处,岁月蹉跎,光阴如梭,我看到的,只有如雪的白发,佝偻的脊背,满脸的皱纹,和数不清的老人斑,她在我面前,我缺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个人,就是我的奶奶。
爷爷去世不知道多少天,她就在某个早上,具体来说是黎明,天还没亮,就坐村里小卖部进货的车走了,去了大姑家,大姑背着我爸我妈又给她找了一个老伴。那个时候,村里的人都觉得是我妈容不下她,我爸不够孝顺,才把她逼走的。而她走的那天凌晨,我和妹妹就睡在她的旁边。很久很久,都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她再也没有过问过我跟妹妹,还有这个家。直到十六年后,我们都长大成人,在某一天,她那个所谓的老伴去世,她那边那些所谓的儿子孙子容不下她这个外人的时候,她只能回家,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并不意外,我知道早晚会是这个结果。很多事,在你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结局,而当局者迷,她却一走了之,没有回头,最后的结局,却是大家最初预料的样子。
因为她回来了,我就开始抵触回家,不想看到她,心想:你走了这么久,也没关心过谁,需要别人养的时候回来了,凭什么?想到了那句话: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然。而这种漠然,对我来说,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记得她回家后不久,我第一次休假回家,赶上我发工资,我给我爸,我妈,我妹,每人买了一套衣服,包括我自己。回家见到她,我只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冷漠,却也没有绝对的冷漠,但是充满了报复的快感。跟朋友倾诉,她说别太计较了,老人家年龄那么大了······心里很不平衡,可是不得不承认,年龄成了无法抵挡的理由和筹码。
直到上次回家,家里剩下我跟她两个人,我依然在我的房间,不准备跟她有任何交流。直到厨房里传来菜刀和案板碰撞的声音,是剁馅儿的声音,她是在准备饺子吧。我轻轻地走到厨房,看到她佝偻着脊背,包着饺子,突然想到了《好先生》里边彭海的妈妈,在厨房包饺子,因为接受不了彭海已经去世的事实,不断在包着彭海最爱吃的韭菜馅儿饺子的场景,突然很想哭,很想大声的哭。很小的时候,她教我擀饺子皮,一面教我,一面又埋怨我擀得不均匀,一面又夸我学得快。想象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围着她,想着她颐养天年的时候,有儿女承欢膝下,共享天伦,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想着想着,突然听到她说:是帮我捏饺子来了吗?我顿了一下,嗯了一声。突然发现,共同站在案板前,身旁的她,好弱小,让人不忍心再冷下去了,不禁感叹:再冷漠,也敌不过五味杂陈的生活琐碎,似乎所有的不满,全部在柴米油盐的相处中融化,消失殆尽。或许是恻隐之心,或许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或许是时间流逝,物是人非,相关的,不相关的,全部回到最初不熟悉,不陌生的样子,最折中的样子。
生活,似乎就是如此的无处不平衡。早上,偶然发现玻璃瓶中的绿植又钻出一个小小的新芽。欣喜之余,却发现旁边的一片叶子枯萎了。生命在更迭,时代在推陈出新,衰老使我们无法逃避的自然规律。所以,人还是需要积德行善,尊重生命,也尊重别人,尊重自己,不管走怎样的路,无论如何选择······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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