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有记忆以来,父亲留给我的印象没有太大变化——宽大结实的后背,经岁月雕琢的脸,像大多数父亲一样在烟雾缭绕中偶尔咧嘴一笑。
搬家时,父亲从衣柜深处捧出一只木箱。看着眼前这有些年头的箱子,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难道自己家里有宝贝?
我忍不住向父亲询问,父亲呵呵笑着打开木箱,箱子里的一切立刻呈现在我的眼前。箱子分为上下两层,每一层都有数十个隔开的小方格,一些三角状的塑料片安静地躺在其中。没等我问,父亲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在三十多年前摇滚乐盛行的时候,父亲和几个朋友加入到摇滚大军中。父亲在乐队担任主音吉他手,而拨片是吉他演奏中不可缺少的工具之一,从此父亲便开始了他的拨片收藏生涯。
父亲从格子中拿起一枚拨片,如数家珍地给我介绍。父亲收藏的拨片种类繁多,从材质上分,有贝甲、尼龙和金属的;从形状上分,有心形,桃形、三角形、鹅卵形的;从规格上分,有软,中、硬和超硬四种。
父亲说,每一种拨片都对应着不同的曲风,摇滚也分很多种风格。有一些拨片被染成五颜六色,上面绘制着各种图案。父亲自豪地说:“我这些拨片足以胜任百分之九十的曲子。”
最终,父亲的目光落在只有一枚拨片的格子里,我也注意到它的与众不同。父亲拾起里面唯一的一枚白色金属拨片说,那是1988年beyond乐队来北京,黄家驹在一曲终了时抛下舞台的拨片。父亲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地上捡起来,一直珍藏到今天。
父亲轻抚着一枚枚拨片,嘴角流露出深深的笑意。看着父亲的样子,我不敢打扰。眼前的父亲也仿佛换了个样子——身材削瘦,长发披肩,抱着一台电吉他在舞台上挥汗如雨。
为了生活,当初的音乐青年,放下了手中的吉他。但这一枚枚拨片,承载了父亲最美好的青春回忆。我得以窥见父亲的另一个样子,多希望挑起生活重担的父亲,在中年以后能多回望年少时快乐的自己。
这木箱,是当之无愧的青春宝箱。
发表于2018年8月25日《燕赵晚报》第 A13 版: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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