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跃迁

郑乾的脑袋秀逗了，灌了铅，生了锈，转两下吱扭直响，响了几下就又停下来，昏昏沉沉地把眼皮盖起来，周围都模糊了，他的脑袋更加沉重，脖子支部撑不住，就要把头摔下来，砸到桌板上，他猛地点下头，才突然间惊醒，自己差点睡着了。而时间过得飞快，在打盹之前，还是坐在工位上，摸拳擦手准备大干一场，在惊醒之后，却又到了午休的时间，时间怎么变得如此廉价，一大把一大把地漏出去，滚滚地往前，毫不留恋？

郑乾不知这样子多久了，但是应该很长时间了，他总在自责，又在自责之后宽慰，自己游走在两个状态之间，像不断从跃迁的电子，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从一个量子状态跳到下一个，却不曾打到真空能级，进入一片虚无、而自由自在任意翱翔，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原子的自由状态。

他的能量不够？对电子他知道需要好多电子伏的能量，对他自己，他脑袋就不好使了，他不知道有没有类似电子伏的数量来衡量自己能否摆脱困境，摆脱不断跳变的泥坑？思来想去，有也没有。

也许钱是最接近电子伏的数据，那得需要好多的钱啊？郑乾不敢想象，电子从哪里得到这样的能量，作为无数电子萦绕的原子，原子又聚合成分子，分子有聚拢成四肢、内脏和脑袋的，高级别生物，他怎么能够让自己身上的无数电子自由那？更何况那些电子要走吗？你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吗？

郑乾又踌躇在原地，他把自己当电子，公司和家庭成为了原子，家庭组成国家，国家形成社会，社会之上就是整个地球，他要逃离到哪里去呢？像流浪地球一样，重出地月系、太阳系、银河系在茫茫虚无、深邃和黑暗中游荡？

郑乾也没太多的想法，身体里的电子在激荡着，获取身体中的化学能，不断跃迁、旋转，在原子的固有轨道上，他的脑袋才有一点咕咕流动的声响，但这副巨大的躯壳，也只是一晃，就又变得沉重和安静了，安静到电流的嗡嗡声也让郑乾觉得无比吵闹。

郑乾细数着岁月，一周、一个月、一年，就是这样枯燥着、等待着，迈向自己的终极归宿。

郑乾觉得悲哀，他还未曾体验过最热烈的爱，也未曾跳进梦幻里，肆意地呼吸和徜徉，他未曾潜入海底，也未曾从晶蓝的天空跃下，他未曾喝过葡萄庄园酒桶里的深红汁水，也未曾在空旷的沙粒中躺下被拥抱和铺满，他未曾看见过最纯净的雪山和璀璨的星河，这渺小的碳基生物，无数细小的电子、原子和分子，聚合成一个硕大的废物，看着无望的生活，却无法攥紧拳头，去拿回自己想要的生活。

世间一定病毒，而他已经病入膏肓，细菌侵蚀了他的脑袋，只让他苟延残喘地活，他们啃食掉了他的希望和梦想，让他成为脑袋下垂，脸看着地面，耷拉着手臂地僵尸，他只需要吃睡，顾不得自己的心，其实他已经被病毒占据了，他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他不知道，不知道了，意义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