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银山（上）

纪念青春系列03《银山》

山丘

二姨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金山，二儿子叫银山。银山和我亲如兄弟。每每小学寒暑假，我总要去姨家住上一阵子，为的就是和表兄银山凑在一起热闹。

银山家在镇上的一个十字路口。二楼伫立，可以俯瞰整个街道。逢单号副集市，双号主集市。南北走向的是蔬菜一条街，东西走向的是肉类一条街。想目睹整个小镇的繁华，非来主集市不可。各式蔬菜琳琅满目，有当地人种植的时令蔬果，也有从全国各地贩卖来的叫不出名字的品种。鸡鸭鱼，猪牛羊肉质新鲜，运气够好还可以买到当地土枪猎人捕杀的野兔，野鸡，刺猬。

集市西北不远处有几座醒目的土山丘，大大小小，连绵不绝。山上植被茂盛，有高大的乔木，银杏树，洋槐树，也有低矮的垂柳，自由生长的灌木丛。草地上遍布着各种有趣的小生命，有能吹喇叭的观音菜，有一触碰就蔫巴的含羞草，有一吹就能飞行小降落伞的蒲公英，还有-哪里有伤口随便涂抹一下立马可以止血的紫叶金藤草。这里遍布我们的足迹，也是银山和我儿时的乐园。

银山高我一届。我小学四年级时，他五年级，我升五年级时，他就到镇二中读书了。我和银山开玩笑，啥时候能赶上你呀？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天。我初一的那个暑假，去表兄家。那天姨夫正在开家庭会议，金山银山两个表兄全都耷拉着脑袋，二姨给我使了个眼色，她自己蹑手蹑脚地溜出来了。原来，身为二中教务处处长的姨夫，遇到了烦心事。大表兄金山，正备战中考，教室里却常常看不到他的影子，宿舍查寝也一贯溜号，和那帮狐朋狗友泡在一起，忙的不亦乐乎。最近尤为猖狂，班主任，学科老师，宿管老师实在憋不住，陆续找教务长谈谈想法，说白了就是倒苦水撇责任，你看我好心提醒你了，你的娃儿实在不争气，稀泥扶不上墙。大意如此，只是在自己的上司面前，陈词达意上有必要模糊处理，真实意思明眼人都清楚得很。姨夫脸色铁青，嘴上说着我自会处置，其实心里明镜似的，老大不务正业，打小学就不喜欢功课，一直强压也不是办法。

看着其他教职工的子女年级里出类拔萃，脸面上过不去，心里来气。老大这样也就算了，他准备把希望全部放在老二身上。这次期中考试，银山班级勉强进前十，年级更是百名开外。老子的气儿没处撒，学校里也好像事事不顺，只好回来找儿子出气。会议由早到晚，终于结论出来了，银山需要复读一年初二，理由是底子太薄，需要重新打基础。

这个暑假过的有些艰难。除了姨夫高分贝的嗓门和走起路来仍旧明显的踢踏声，家庭里其他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没人说笑，废话更没有。银山把自己关在楼上靠北的房门里，一整天接一整天地不出来。一小时默写名篇名句，一小时背诵英语单词，一小时数学试卷，一小时物理强化，依次循环。有时我都听烦了，他还没记住。原来做对过的题目再做，他还出错，做错过的会继续错下去。

我认为他复习功课太过紧张了，想叫他一起小山丘转转，分分心。哪想他一反常态，直接拒绝。再叫他，要不一脸的烦躁，要不默不作声，头也不抬。我发誓，那个暑假我如坐针毡，毫无乐趣可言。

一个冬日的午后，银山蓬头垢面，肿胀着眼，疲惫地向我走来，他说他要崩溃了。

（下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