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八十年代中国农村,那时候我才十来岁,正是野的时候,放了暑假,老爹老娘得上班,怕我这惹事阎王闲在家惹事生非,就送我回农村老家让爷爷奶奶看着,到了老家可不得了,跟着村子里一帮小子丫头,满村乱窜,偷西瓜,掰玉米棒,掏鸟窝,腰里整天别着弹弓,见啥打啥。。。短短几天,去我家告状的是络绎不绝,我爷爷辈分高,村里人都喊五爷,老爷子就我一个孙子,护短。哈哈哈,谁来告状都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大不了赔几块钱从来没说过我。老头对我只交代两件事:1,不准正晌午窜出去玩。2,不准去村北的河坡。
爷爷,对于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啊哈哈哈,不知道大伙小时候是不是一样 。午睡时我总是装睡,等爷爷奶奶睡着,偷着窜出去野。
那个年代夏天没啥娱乐项目在城市里小孩们也就去体育馆游游泳,翻墙头去逛个公园或者去哪个土豪小朋友家玩任天堂红白机,那时候谁有一台老任真是羡煞旁人。我这在村里和小伙伴田间野地乱窜,捉蝈蝈蚂蚱,打打鸟,渴了跑西瓜地偷个瓜,倒也玩的不亦乐乎。
这天晌午我眼瞅爷奶睡着了,一骨碌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拿上弹弓,踹上小刀,小心的打开窗户,偷偷窜到了院子里。【为啥要翻窗户呢因为爷爷怕我偷窜,吃完午饭就把门锁了】利索的爬上院墙边的树就上了墙头跳了出去。正晌午的太阳火辣辣的能晒掉人一层皮,村东头打麦场老槐树下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小伙伴,几个小孩就商量玩啥呢,有人提议说去河坡洗澡吧,一个大点的孩子大家都喊他孬蛋说大人不让去那说有水鬼,让大人知道了会挨打的,我们几个就笑话他胆小,然后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向河坡出发。
河坡,村里人的叫法,其实就是一个在沟里的有四五个足球场大的池塘,水质很好,村里妇女总是大早上结伴去那里洗衣服,曾听村里人说过,洗衣服时经常见有大鱼打尾,鱼尾巴有脸盆那么大。据说池塘下面有泉眼,有一年大旱,附近水库都干的见底了,这个池塘水一点不少,靠着它附近十里八乡的才熬过了灾年。还有一点就是。。。这河坡年年淹死人。。。
一路跑跑走走约一公里到了河坡,大晌午头的从沟上往下看,安静的水面岸边长满柳树荷花,几只蜻蜓飞来飞去,只听知了叫的响一个人也没有。来到水边我们几个利索的脱了衣裳,下饺子似的蹦了下去。哈哈哈凉快,几个孩子水里扑腾着,摘荷叶拽荷花,那叫一个美。孬蛋说哭也不下水,只坐在岸边石头上,眼巴巴的看着我们几个玩的嗨皮,看他不下来我们就用手舀水泼他,笑骂他胆小鬼。孬蛋为了躲避我们攻击,就一人跑到离我们十来米洗衣服的木台边上,自己坐那双脚泡在水里扑腾着倒也悠哉悠哉。洗衣台就是从岸边伸到水面上的一个破木头塔建的台子,有两个双人床大小,为了洗衣方便基本贴着水面。疯了一阵大家都累了半躺着泡在水里我给大伙讲着马里奥、魂斗罗,都听的入神,我很负责的拍着胸口,下次放假回来一定带台老任大伙一起玩。
突然听到噗通一声,原来是孬蛋掉到水里了,我们哈哈笑着发现不对,只见孬蛋两只手死命的扣着洗衣台的木板,身子在水里扑腾着哭喊:快,救救我,水里有东西拉我脚!我们几个小跑着赶过去,孬蛋身子在水里挣扎着,水里一片片的暗流气泡涌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游动,孬蛋胳膊被洗衣台木板划了好几个口子我们赶紧拉着他胳膊往上拽。水里好大力量,我们几个像拔河一样竟然拉不动孬蛋,小瓜和大瓜兄弟俩见状跑到岸上,大瓜捡了根大树枝跑过来对着水里猛戳,嘴里还大声叫骂着,他弟弟小瓜站在岸边捡着石头砖块狠命地往水里砸,我们几个用力拉着孬蛋好一会儿感觉一松,一屁股坐倒在地,几个人拖着孬蛋走到岸上。站在岸边捡着石头往水里砸,骂了好一阵才拿着衣服一个个的窜的跟猴一样的跑上了沟。
”同志们,大家今天表现的非常英勇,下面我们到瓜地,开一个战后总结会,出发!“我一声令下,大伙一路直奔村长家瓜地。
到了瓜地,几个人一人一个西瓜,坐在玉米秆搭的瓜棚里,开始了我们第一次遇险总结会议。
:孬蛋,咋回事,你咋掉水里了。就是啊,快说说咋回事了?
:我坐那洗脚类,看见有条巴掌大的鱼游了过来,就用脚蹬它,跟着就有啥抓着我脚脖子往水里拉,吓死我了
大伙围过来查看孬蛋脚,孬蛋脚脖子上竟然有三个黑青的指印!不是磕了碰了的样子,是一眼就可以看的很清楚的像手抓出来的指印!
:我日,真的有水鬼?
几个人瓜地里造了一通后,一路小跑疯着都回了家,奶奶已经做好了饭,那个年代冰箱在城市里都是稀罕物件,农村更别提了,奶奶心疼我,在我回来之前,早早的杀了猪,做了好多腌肉,饭桌上吃着奶奶擀的面条,免不了挨爷爷一通数落。
:爷爷,河坡真的有水鬼吗?
:小东西,大晌午偷着跑出去玩就罢了,要敢偷着去河坡,看我不给你爹打电话,让他使劲抽你。
:爷爷,给我讲讲河坡呗。
:河坡有淹死鬼,从我打小就听村里老人说,一直也没听说谁见过,后来偶然一次倒是真的信了。给你讲讲也好,省得你们这帮小混蛋不听话往那跑,再惹出事来。
:48年那会,那时候我刚二十出头,咱们这刚解放,打南阳王凌云部时我伤了腿,在部队修养了四个多月后,咱村几个一起当兵的批准回乡探亲。在家歇了一段时间,腿也好利索了,到了夏天,这晚上天气闷热,我和你拐爷几个战友闲的没事也热的睡不着就一起提了火铳去野地里下下套子,想打几只野鸡兔子打打牙祭,那时候也没个手电啥的,好在那晚月亮出奇的亮,我们几个就摸黑逛了大半宿,收获还不错,不知不觉就转到了河坡,看见水正好洗洗一身的臭汗,顺道摸了十几个大河蚌还逮了俩小王八,你拐爷不会水就在岸边抽着烟等着我们。约莫三四点的光景,我们几个准备回家,你拐爷说等等,让我灌壶水再走,就一人拿了随身的军用水壶去灌水,我们几个在不远处抽烟等他,一支烟抽完了不见人回,我就过去找他,到跟前看见你拐爷拿着根树杈子在那划拉划的,原来是水壶掉水里了,看我过来了忙喊我帮忙,我正要下水,忽然觉得不对,那水壶铝制的,在水面上忽悠忽悠的飘着,离着老拐的树枝就差那么一巴掌就是够不着,我忽然想起河坡有水鬼的传说,于是大声说拐子你别拿树枝瞎几把划拉了,待我脱了衣裳下水帮你捞,你看着点要是沉水里了,就特么别要了,说着暗地里拉着老拐的衣服往后拽他。
老拐还没明白咋回事,我手里的火铳对着水壶下面的水面就是一枪,火铳巨大的声响伴着一声凄厉的怪叫后,水面泛起一股水花,飘在水面上的水壶,瞬间没了踪影。老拐不乐意了:我日,让你帮我捞水壶,你咋给打沉了呢。
:老拐,忘了村里说的这有水鬼吗?
:别扯淡了,革命战士怕这个?
听见枪响,另外几个战友都跑了过来问咋回事。我把刚才的事给大伙一说,一阵沉默,虽说革命战士不信这个,但这里年年都淹死人,我们都知道。
:大半夜说的挺瘆人的,撤吧,不行天亮再来捞,那玩意没腿跑不了。
几个人一路往村里走着,只有老拐不情不愿的。那个年代资源匮乏,一个铝制军用水壶,挺珍贵的。
第二天一大早,老拐就拉着我去捞水壶,同去的还有他表侄小孬。13、4岁年纪,这小子爹娘死的早,兵荒马乱的年月全靠村里这家那户救济活了下来,8岁时认了村西土地庙看庙的瞎婆子当了干娘,据说小孬是村里水性最好的,别看年纪不大,最近两年淹死人尸体都是他捞起来的。一路上我问起水鬼的事,小孬说有,说他有次下河摸鱼遇见过,说是那天下午约莫三四点钟,突然下起了大雨,瞬间天阴的像晚上一样,他快游到岸边时突然脚抽筋,呛了几口水跟着觉得有东西从下面托了他一把,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但看不清,只是在水里隐约有个黑影。上了岸他自己想想也是有点怕,但想不通为啥那玩意不但没害他反而还帮了一把,以前他下水摸鱼都捡着河坡有人洗衣岸边有人放羊的时候才敢下水,从那以后,也不怕了,啥时候馋了,想下就下,也没再遇见过啥邪事。
到了河坡,老远从沟上看见洗衣台上已经有几个村里的女人在洗衣服,我们仨来到晚上水壶掉落的地方,水很清,那个位置目测离岸边也就四五米,水深不到一米,水草长的也不是特别茂盛,站在岸上就能看见水壶歪歪的躺在水底,小孬脱了衣裳就下了水,趟了过去跟着就听一声他惨叫,我忙问咋了,说有东西扎了脚,我忙下水去帮他,到了跟前捞起水壶但水壶带子不知被什么挂住了,竟然一拉不动,小孬潜了下去,巴拉几下就扯开了水壶带子,伸头说下面有块木板上面钉子挂住了水壶带子。我扶着他上了岸,小孬脚被扎了个小指肚大小的口子,这会儿倒也不怎么流血了,远处那几个村里老娘们也吵吵着,哎,大清早你仨捞啥宝贝呢。
我想想觉得蹊跷,就说你俩等着我,我再趟过去看看,再次下水到沉水壶的位置,小心的用脚在水底一点一点的趟了起来,慢慢发现是一块长方形的大板子,边缘有好几颗钉子,我喊了老拐和小孬把腰带扔了过来,连着自己的接在了一起,潜下水摸索着绑在了板子上就扯着腰带一头上了岸,我们三个合力拉了起来,眼看着水里翻起一股股泥浆也没费多大劲就把这玩意拖到了岸边,借着河水洗去上面的泥扯下缠绕着的水草,露出了真容。
仨人都暗骂晦气,小孬更是骂声连连,这玩意就是一块老棺材板盖子,上面的朱漆斑驳淋漓,已经有些腐朽,两边八根棺材钉露出三指来长,扎了小孬脚的就是这玩意。再细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棺板上面一片密密麻麻的弹孔,绿豆大小的铁砂嵌在上面,正是火铳打过的痕迹。老拐也是大惊,我日,感情昨晚上你一火铳打的是这么个玩意啊。一会儿功夫,我们身边围了不少人,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可这玩意既然捞上来了咋处理发了愁,总不能就扔这吧,而且在农村这玩意大大不吉利,真要就这么扔到这,恐怕光洗衣服那几个老娘们就能吵吵死我们,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去处————小孬干娘,土地庙。
我们仨喊了同村看热闹的二小,三娃就近掰了两根树枝腰带绑了破棺板,一路直奔土地庙。
这破板子块头不小也挺厚实已腐朽虽浸了水倒也不算沉重,我们四个抬着也不觉得累,倒是小孬被扎了脚,一路瘸着腿跟着挺辛苦。大老远就看见土地庙前小孬瞎眼老娘做在门口晒着太阳,一条大黑狗慵懒的卧在老太太脚边,快到近前那黑狗搜的一下窜了过来,狂吠着,对着我们两前腿下压,呲着獠牙,作势要扑。
小孬骂着:铁头,臭狗,叫个屁啊。说话间伸腿想踹那叫铁头的黑狗,不成想那黑狗一反常态,对主人也是丝毫不客气,看那架势随时都要扑上来咬人!小孬也被它那架势吓着了,一时间也不敢乱动,只是大骂臭狗翻脸不认人。这时小孬那瞎眼干娘唤道:铁头别怕,老实去吃你的食去吧。只见那黑狗一个转身利索的跑开了。
:儿啊,你是不是受了伤啊?快给娘说说,伤着哪了?
:娘,我帮拐哥下河捞东西,结果踩着块棺材板子还让上面的钉子扎了脚,不是很严重,就是扎我那东西好晦气啊,这会儿不是很痛,感觉伤口麻麻的。哎,娘,你咋知道我受伤了啊?
:你们把那板子抬回来了?
我们到这庙前并未说话,只有小孬骂了黑狗两句,这老太太据说天生是个瞎子,咋知道我们把那板子抬过来了,而且还知道小孬受伤了?心下大感疑惑。
:早起你前脚出门,娘就给你爻了一卦,知你今日有血光之灾,但性命无碍,心下焦躁,已经诵了一上午大悲心陀罗尼经,希望我儿平安归来啊。
我听了心里也是一惊,方圆四里八乡的传说土地庙的瞎婆子能掐会算,真有这么神?!就问到
:婆婆,你咋知道俺把那板子抬回来了?
:老婆子我在这晒了一上午日头了,突然觉得一股阴寒晦涩之气,心下就知道有不干净的东西上门了,那铁头大黑暴躁狂吠也是受了这股邪气所扰啊。
:娘,那这破板子咋处理啊?
:你们把那板子先放太阳地里,去取了土地爷跟前灯盏,把那香炉里的灰也倒出一半来,待到正午时分,以灯油为引,烧了它便是,烧完把那残渣掺了香灰一起装坛子里。还有那八颗棺钉要仔细收好,日后有大用。
当下,我们几个就把那棺板捡了庙前一处没有树荫的空地往那一扔,二小,三娃打了个招呼就结伴回村了,小孬扶着瞎眼老娘进了庙门,眼看已近午时,小孬便瘸着腿去张罗午饭了。这土地庙前院一间正殿左右两间偏房,小孬和瞎婆婆住在庙后院,不大的一个小院子,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我们和瞎婆婆坐在小孬屋前葡萄架下,空闲间我和老拐就向瞎眼婆婆说起这河坡水鬼,老婆子叹了口气
:河坡这水鬼,祸害已久,从我幼时讨饭至此师傅收我入门那时,就想除了它,怎奈师傅年事已高,我又是个瞎子,熬到我也成了个老太婆,还是奈何它不得,这几十年光景,又让它祸害不少生灵,造孽啊!这也是老天爷有眼,想这东西气数已尽,若能除了它,也了了一桩心愿。
我和老拐当下就把昨晚发生的事仔细的给瞎婆婆讲了,并追问婆婆那水鬼到底是个啥东西。婆婆道:当年师傅说起这东西乃是极阴晦涩之物,师傅曾经几次做局拿它不得,但发现并非一般鬼物,想来应该是什么物件年久成精了,你们昨晚那一火铳,打烂它附身之物必定伤了此物元气,正可趁此时机看看能不能拿下这祸害。
又说起小孬以往摸鱼脚抽筋有个黑影托他上岸的事,瞎婆婆道:我老婆子眼瞎,本是看这孩子无依无靠,收他当义子,帮忙打理小庙,等我老婆子入土时也好有个送终之人,这小子生来喜水,打小喜欢往河坡跑,摸些鱼虾螺蛳打牙祭,我给他算过,天生江河水命,乃是河龙王座下老鼋托生,但凡有水之处,与他无伤更别提性命之忧了,也就任他去了。
原来这小子是个大王八精变得啊,难怪水性好。我心里暗笑。这会儿功夫小孬已经做好了饭菜过来扶了老娘喊我们一起吃饭,到了堂屋,但见桌上两菜一汤四碗白米饭已经摆好,一尾斤把重的鲤鱼清蒸,撒上姜丝葱花辣椒丝,野木耳猪油炒柴鸡蛋,还有一海碗炖的雪白的不知是什么做的汤,那个年代这可是丰盛的大餐了,当下风卷残云,吃了个饱,那汤味道极鲜,问起原来是河蚌炖的老汤。老拐不住的夸小孬手艺好。吃了午饭,看看也是正晌午时分,瞎婆婆说此时阳气最重,莫耽搁,烧了那棺板再说后话吧。小孬收拾碗筷,我和老拐就去烧棺板。
那破板子经这一晌功夫晒,干透了,淋上灯油,不多时就少了个透,只是那浓烟臭不可闻,我俩躲的老远,见火势渐熄,到了跟前,以树枝扒拉出了那八根棺钉,点起烟又等了会儿看那炭渣冷了,就拿了铁锹把那渣滓掺了香炉灰收进坛子,依瞎婆婆意思把那坛口用掺了香炉灰的泥封了口,再以红布蒙了,摆在了土地爷供桌下面,完事拿了棺钉,去后院找瞎婆婆交差。
:婆婆,那破板子已经烧了,按您说得,封好坛子摆土地爷供桌下面了,这八根破钉留着啥用啊。
说话间我仔细打量这棺材钉,虽已多年,可擦去表面污渍,发现这玩意儿并非一般的铁制棺钉而是青铜打造,呈四方锥形每个钉头都錾刻着一个小小的八卦图形,刃尖很锋利,丝毫没有锈蛀,七寸来长,拿在手里很有分量。
:这东西虽晦气,但淋上公鸡血,最克僵尸鬼魅,你们留着吧。
一听这话,老拐当即伸手来抢,我便分了四根给他,余下的宝贝似的收入随身的军用挎包里。
老拐边把钉子往腰里揣边问到:婆婆,咱要咋收拾那水鬼啊?
:那东西附在棺板上,这可有些蹊跷,棺材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水里,而且只有块盖板,你们得先找找这棺材在哪,看看棺中又是谁的尸体,再从长计议。
:娘,我们上哪找那口棺材啊?
小孬说起,我心下也是嘀咕,回村这些天,好是无聊,不想偶然间出去打个猎竟遇见这样的怪事,心里痒痒的也不觉的害怕,倒是非常感兴趣,想要一探究竟。
:水里来的水里找,你们也得小心着点,以往有些鬼物邪精多是附身于老树旧物死尸之上,这东西却附身于棺板,必有因缘。你们暂且准备,容我好好想想再说。
得,我与老拐一对眼神,交代小孬晚饭过来吃兔子就跟瞎婆婆小孬到了别。别的不说,折腾这么久,先回家补个觉再议吧。
这一觉醒来天已擦黑,起床洗了把脸,直奔老拐家,顺道喊几个战友让他们去我家先收拾野味,我和老拐办点事一会儿就回。要问我俩干啥呢?借枪!
那时候刚解放,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猎枪,老拐我俩在村里转了一大圈,收获不错,借到一支小鬼子的三八大盖三支汉阳造,还有不少子弹。这小鬼子的玩意虽说有些年头了但是保养的非常好,射程远穿透力强,真真的趁手。回到了家,战友小耿,老亮,二狗,在院子里剥兔宰鸡已经忙活半天了,见我们回来了仨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奚落我一番,谈笑间小孬也过来了,手上还掂了块上好的五花肉,两小坛黄酒。说不得,动手帮忙吧。几人剥蒜瓣切肉洗菜忙的不亦乐乎。
:小孬啊,盆里还扣着昨晚上俺们几个逮的俩小王八和几只河蚌,你做这玩意好吃,你处理吧。老拐说道。
:中嘞。
不大会儿功夫,一桌野味开席了,麻辣兔子,野鸡炖五花肉,红烧王八,还有鲜掉牙的河蚌汤,一人斟上一碗黄酒,开吃吧同志们。
酒过三巡,我和老拐就把早上捞水壶到烧棺板之后瞎婆婆的话给几个战友说了一遍,
:同志们,毛主席说过,敌人是弹簧,你软他就强!我们打跑了国民党反动派,好容易准假歇几天,竟遇上这样的事,没的说,必须为民除害!
狗日的老拐,毛主席啥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老亮说:打小就听说咱这河坡不太平,没想到昨晚上这狗东西竟然想要害咱可爱的老拐同志,坚决不能饶了这鳖孙。
:可瞎婆婆也不知那是个啥玩意儿,咱去哪找啊?二狗说道。
:不管那么多,既然这东西露了头,咱就把它弄个水落石出!你们几个也知道,早几年俺二叔就是淹死在河坡里,正好给俺二叔报仇!小耿喝的红了眼,恨恨说道。
我大声说:瞎婆婆说了,水里来的水里找,咱吃好喝好,一会儿收拾好家伙,今夜咱就去河坡侦察下,不除了这祸害不罢休!
吃完饭,收拾了卫生,检查了枪械,二狗枪法最好,三八大盖就交给了他,我和老拐老亮一人一支汉阳造,小耿和小孬拿上了昨晚打猎用的火铳几个人摸黑出了门,直奔河坡。
和昨晚一样的大月亮,又圆又亮,在沟上我们选了一处既隐蔽还能一览河坡全貌的小土窝,映着月光的河面像是一个巨大的镜子。看时间还早几个人就近拔了些艾草,薄荷,点了艾草熏蚊子,就埋伏下来,夜里静悄悄的只听到不知名的小虫叫,偶尔伴着几声蛙鸣,我们也不敢大声说话,就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嘀咕着,夜里的小风一吹,这会儿酒劲上来了,不觉间几个人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只觉得喉间干渴,顺手摸了腰间水壶,大口灌了几口水,这才摸出支香烟点上,抬头看了 看,约莫二更天了,几个货没心没肺,在这小土窝里睡的那叫美,只有小孬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火铳。
:小孬,你干娘说你是王八精转世,哈哈哈哈。
小孬也不辩解:武哥,我可一直没睡,也没啥动静啊,咱就这么守着我看可不是个事。
说话间忽听一阵水花翻涌之声,心道来了!忙打了个手势让小孬拍醒那几个货,同时仔细张望,只见那河坡水面中心处一个黑影在那游来摆去,也看不清究竟多大,只隐约见那水面翻涌,决不是个小玩意儿!
:娘的,那是个啥玩意,是那水鬼吗?老拐骂道,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几人会意,我小声说道:二狗,这个距离能打到吗?
二狗没吱声,只是用力的点点头。
:保险起见,咱这汉阳造射程不够,我和老拐往河边再靠靠,离近些,以口哨为号,咱一起开枪!老亮你一会儿瞅着点俺俩身后,小耿小孬给二狗警戒。
说完老拐我俩一猫腰就往河边摸去【摸去,意思偷偷的过去】,我俩一路小心翼翼的,生怕踩了树枝啥的弄出声响惊了水里的东西,好容易来到离水四五米的地方,靠着小柳树,仔细观察水里那个东西,只见那玩意这会儿也不游动了,水面上露出个簸箕大小的黑影,对着月光一动一动的,像是在一口一口的吞食月光!我心下感觉差不多可以开枪了,就和老拐打了个手势,一起举枪瞄向那黑影。一声清脆的口哨跟着咔咔咔三声枪栓拉动之音,三支步枪几乎同时开了火,只见水里那东西扑腾而起又重重的落下,水花泛起一米来高,很快就没了动静。得手了!沟上四个货小跑这奔了过来,我们点起了带的火把,远远的看那东西半飘在水面上,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那个头可真不小。小孬麻溜的脱了衣裳就要下水,我一把拉住他:安全起见,绑上绳子,说着就把带来的绳子捆在了小孬腰间,只见小孬口衔钢刀,鱼一样转眼间就游到了那黑影身边片刻功夫,我手中的绳子突然紧了一紧,这是小孬的信号
:同志们,用力拉!
废了不少力气几个人把那玩意拉上了岸,映着火把细看,奶奶的,好大一尾黑鱼!身子三米多长,遍体铜钱大小的黑鳞,两只鸭蛋大的鱼眼一只已经被打瞎,头上两个弹孔其中一个洞穿鱼头,已然死透了。几个人围着这货犯了难,这家伙少说也有几百斤,浑身滑不溜秋的,咋给整回去犯了难,最后还是小耿跑回村子拉了架板车,几人拉着回了村。待到了土地庙门口,天已大亮,一路遇见几个早起浇地施肥的碎嘴子,一传十十传百,村里可炸了锅,一会儿功夫庙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都来看着水鬼到底是个啥样子,老拐几个人得意洋洋的站在板车上给围观群众吹牛x,晚上捉这玩意怎么惊险,哥几个怎么英勇,那吹的是云天雾地,听的围观群众那叫一个意乱神迷。
小耿小孬我们仨此时围坐在瞎婆婆炕边,却是心思凝重。早起进了门,我们就把昨晚经过一字不差的说与瞎婆婆,老婆子听完只说了一句话:你们逮回来的不是那水鬼。当下就让瞎婆婆仔细讲讲其中道理。
:这山河湖泊年深日久,难免有些动物有了道行,成了精怪,咱这河坡虽说不算大,可多少年从没干过,这黑鱼性情凶猛,以鱼虾为食,平日里小孬也没少捉来吃,肉质鲜美,可这货虽说个大,却实打实的就是条鱼,无非活的久了有些道行,知道吸收月亮精华,想要修成精怪。哪想正巧撞到你们枪口上丢了性命,也是造化,要再多些时日,免不了也是祸害一方。昨日我也说了,师傅讲过那水鬼是极阴晦涩之物,没有形体,所以才附身于那棺板上,被你一火铳伤了本源。
:婆婆那这鱼咱咋处理啊
:一条死鱼 ,随你们收拾,只是那鱼喉间有块大骨是件宝贝,还有那鱼皮和满口鱼牙,你们留下便是。
出了门,老拐还在滔滔不绝的吹着不上税的牛x,我们过去几个一商量,这么大条鱼,不如分了肉给村里打打牙祭。当下借了肉钩挂了鱼头用绳子就近吊在庙门口老枣树上,小孬兴奋无比,这可是第一次剥这么大的鱼。当下小心的拔了鱼皮,剔骨剜肉,那肉质好似牛肉,一副大骨架不看形状还以为是在宰牛。听说分鱼肉家家户户都来了人,几百斤肉顷刻间就分了个精光,小孬找了树枝绷了鱼皮,剜了鱼喉骨,就去摆弄那一堆鱼下水。
老拐说道:小孬,摆弄那干啥,又腥又臭的赶紧挖坑埋了吧。
:你懂啥,这鱼肠鱼肚可是好东西,好吃勒。
说话间小孬大喊:哥哥们快过来,这鱼肚子里有东西!
我们几个赶忙过去,忍着腥臭只见小孬也不闲味重,拿刀扒拉着鱼肚子里的东西,娘的,有羊角蹄,牛铃铛,不少碎骨,还有一个圆圆的细看忍不住一阵恶寒,娘的是颗人头!这玩意竟然吃了人,今个死我们几个手里也是不亏啊,只见小孬从那一堆烂肉里拉出了一截长长的好似一匹布料,满是血污也看不出啥颜色,就扔在一边,跑去掂了桶水,待冲洗干净,发现确实是布,缠绕包裹着东西,当下也顾不得腥臭,搭着手一层层的拆开,竟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鬼头大刀!
只见这鬼头大刀成人手臂长短,通体精钢打造,一般大刀厚背薄刃,但此刀却是双刃,刃口锋利异常,但该是刀背的一边却也开了刃,只是没有那么锋利。雕花青铜护手,柄以牛皮条缠绕,柄头一颗面目狰狞的青铜鬼头,整体没有丝毫锈蚀,阳光下刃口闪着寒光,老拐随手掂起一刀斩向鱼骨,竟把手臂粗细的鱼脊骨一斩为二!
:娘的,这鱼肚里还有这样的好刀,哈哈哈哈,小孬再好好翻翻,看还有啥好东西没。
看这鬼头刀如此锋利顺手,老拐乐的合不拢嘴,我一把夺过大刀,:别扯淡了,眼看晌午了,咱先开灶做饭祭了五脏庙再耍吧。说罢几人就收拾家伙什和剩下的几块鱼肉向着庙后小孬家灶房走起,二狗喊了小孬:别折腾了兄弟,臭烘烘的,赶紧洗了咱这就吃饭。小孬应了声,却是不动一人蹲在那堆下水边低头摆弄着。
不多会儿功夫,几个人做好饭菜,扶了瞎婆婆来到桌前,小孬也洗漱干净换了衣裳,吃着饭,小孬递给我一块牌子,:哥,这也是刚鱼肚里翻出来的,你看看,说着递给我两件东西。我接过一看是一个银镯和一块牌子,只见这牌子乳白色,因日久略微发黄,香烟盒大小不到一指厚,遍布细小裂痕,长方形状,上方兽头雕花,乃是一块象牙腰牌,正面上行刻着顺天府南路厅六个大字,中间一个略小的一个刽字,下面一行小字乾隆八年制。背面上行两个大字[青锋],下面小字刻着府官差杂役悬带此牌 无牌者依律论罪 借者及借与者罪同。当即把上面内容说与几人听了,瞎婆婆听了大惊失色,大声道:鱼腹中还有何物?快告诉我!
:还有把鬼头大刀和不少人兽骨头。
:快把那刀给我!
我看婆婆甚是着急,忙起来拿了那刀递给她,:婆婆小心,这刀锋利非常,别伤了你。
瞎婆婆接过大刀,摸索着刀柄,只见握了刀柄鬼头扭了几下,竟把那鬼头拔了出来,原来那鬼头是以刀柄为鞘旋在刀柄上,扭开丝扣后是一把以鬼头为柄的匕首,匕首刃身刻着一个小小的青字。眼见婆婆泪流满面,神情无比悲怆,我们几个傻了眼,啥情况这是?!
:婆婆,你认的这把刀?这啥情况啊这是?
:怎会不认得,这是我师傅家传的鬼头刀啊!
我师傅姓青单名一个龙字,那腰牌上所刻青锋,乃是我师傅祖父名讳,师傅家祖传刽子手。到了他这已是第三代,一生杀人无数。后师傅告老还乡,自觉杀戮太重,本想加入当地善堂,【民国时慈善机构】却被拒绝,理由是杀人过多,无入善堂资格。当时社会动荡,师傅流落于此,就留在了这土地庙,师傅一生无儿无女,收我入门时我才十来岁,虽然我天生瞎子,但待我如亲生,我记忆里师傅虽年事已高,但每日练功风雨无阻,后来听说这河坡水鬼闹人,便想为民除害,几次不得手,甚是苦恼,师傅走失那夜,似是想到了除去那水鬼的法门,很是高兴,不顾下着大雨,交代我栓好门等他回来,便冒雨出门,就再也没了消息,算来也快四十年了,哪料竟丧身鱼腹......
小孬,快随我一起去敛了尸骨!
:娘,你莫慌,我扶你过去。
当下我们几个也顾不得吃饭了,扶了瞎婆婆就出了门。
几个人搭着手,忍着腥臭,在那堆下水里翻找半天,除了那破损的颅骨外,其他骨骼和动物骨头掺杂在一起实在分辨不出,告知婆婆后就把这颅骨收入坛中,依婆婆意愿埋在了庙门口老枣树下。小孬取了纸钱元宝蜡烛,扶着瞎婆婆在坟前烧了,我们几个陪在一旁良久,劝慰婆婆莫要悲伤过度,就扶了婆婆回屋歇息。我们几个继续吃饭,老拐唏嘘不已:想不到婆婆师傅这一代狠人杀人无数,最后竟然让鱼给吃了!
:都说刽子手不得善终,果然不假。
二狗叨了一筷子红烧鱼肉,送进口中道:鱼啊鱼,你这么牛x最后还不是让狗爷结果了性命,被狗爷吃肉。
我想到这黑鱼吃过人,心里一阵恶心,刚叨起的一块鱼肉实在是吃不得,就放回盘子里,转念想到刚才婆婆说到他师傅冒雨出门时似是已经有了收拾水鬼的方法,当下顾不得吃饭了,起身就往瞎婆婆屋子跑,要问个究竟。
:婆婆,您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再哭坏了身体!
:道理我都懂,只是忍不住这心里难受,后生你莫要管我,快去吃饭吧。
:婆婆,您师傅出门前可曾说过怎么对付那水鬼?可留下什么东西?
:不曾说起什么,师傅的遗物我都收在了那口箱子里,本打算明一早让小孬在坟前烧了,你既问起就去看看有啥可用的吧。
我打开箱子,尽是些衣物,待翻到箱底,发现一个红布包着的小包袱,当下打开看是两个破旧的册子,一本是刀谱,想来是那青家祖传的刀法,另一本是庙事记。
:婆婆,这有两本书我能拿走看看吗?
:你拿去便是了。
我拿了册子,回到饭桌前,几个货已经吃了个饱,抽着烟在扯淡,我端起米饭,就着剩下的野葱炒鸡蛋,一边吃一边翻看那庙事记。
:刚你干啥那,也不吃饭,肉都让他几个吃光了。小耿说道。
我说:这鱼吃过人,你们几个吃它也不嫌恶心?
几个货也是一愣,只有老拐说道:我日,听你一说真特么有点恶心了,这会有点想吐。
:你拉倒吧,就你,进了肚子的肉会吐?二狗说罢几个货一阵大笑,老亮说道:球了,是肉就吃得,香的很勒,咋可能吐。
我也懒得理这几个混不吝,继续翻看那庙事记,一页页的看的很快,无非是某年某月某日哪位信善捐了多少银钱,多少灯油,某年某月某日村里某人溺毙,某人死于伤病在庙中停尸几日等等,翻到最后,上面写道,清·光绪33年,近日来河坡水鬼闹的甚烈,不数日已溺死四人,至此,查阅庙记,死于河坡寻见尸首者已有二十一人,尸首未找到者三人。深感此祸不得不除治,奈何不知这厮是何精怪所化,约帮手几次做局而除之不得,后遍翻经藏,查其来历终在白泽族《鬼经》中寻得治法,不日当再一试,或有奇效。
看到此处,我问起小孬,庙中可有经书?小孬道咱这土地庙,哪来的经书,不过偏房倒有一架子本本册册的,俺不识字,也不知是啥。
:快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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