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飞鸟集写文杯比赛淘汰赛第一轮作品”。
二月十四日，是我生日，跟情人节完美撞期，但我没有任何欣喜，像以往一样静静地等待着下班，然后回自己那个无论什么季节都没有变化的家。
“尊敬的顾女士，今天是您的生日，中国移动祝您生日快乐！”中午十二点，我收到了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生日祝福。我盯着手机，记忆的闸门不由自主地打开……
我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工人家庭，小时候过着平淡的日子，不好不坏，原以为会这样一直过下去，但意外发生了，在我十几岁的时候，父母相继离世。
年逾古稀的奶奶拉扯着我，她已经年老体衰，行动不便。从初中开始就从来没有人给我参加过家长会。原本内向的我更加内向了，除了上课，吃饭，睡觉以外，我拒绝参与一切活动，跟外面的世界越来越远，我看不到明媚的朝阳，看不到柔美的月光，看不到闪亮的星星，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绿地才发芽，蜗牛背着它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我成了一只蜗牛，但只是背上了重重的壳，却忘记了如何往上爬。
初中毕业，我考上了高中，要去县城读书。年龄变化，地点变化，环境变化，老师同学变化，唯一没变的是我的心。
日子一天天走着，不快也不慢。转眼高中已过去两年，别的同学大多都在努力奋战，争取会有一个好的出路。我却在沉默的外表下内心做着剧烈的斗争：“继续读书，还是辍学打工？”
我每天都在说服自己，找一份工作养家，照料奶奶，可又实在难以割舍校园的生活。我陷入了两难，原本的孤寂更加猛烈地涌入了心头。
高二的寒假，我回到家中，看到老态龙钟的奶奶，终于下定决心，放弃学业，打工赚钱。
二月十四日那天，我十八岁生日。我准备给自己一个仪式，一来庆祝自己成年，二来正式告别学生生涯，踏入另外一个领域。我用平时积攒的零花钱订了一个小蛋糕，到集上买了几样菜，还有一小瓶酒。
做好饭菜，我把奶奶扶到桌子旁边，正准备吃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戴宽边眼镜，面色有些苍白，旁边是一辆有些旧的山地车。我仔细地瞅了瞅，不认识。
我带着疑惑问道：“你找哪位？”
“我叫霍思羽，高三一班的。”男生微笑着，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你是顾晴吧？”
“霍思羽？有点熟悉，可他又是谁？”我的疑惑更甚。“你好！我是顾晴，你来找我？”
“对啊，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大冬天里，霍思羽的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我这才意识到我们还在门口，赶忙把他让到了屋里。
进屋后，霍思羽从上衣兜里拿出一个长方形小盒子，递给我：“送你一只钢笔，生日快乐！”
我没有伸手接，反而更懵了。
“白血病，你还承诺给我捐骨髓的哦！”霍思羽再次开口。
原来如此！我总算想起来了。
高三刚开学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校会，重点宣传一个同学的事迹。主角就是霍思羽，他身患白血病，但为人乐观，学习刻苦，成绩优异。大家都很感动，也包括我。我从为数不多的饭钱里面抽出十块捐给了他，并且写了一张纸条：如果我的血型合适，愿意捐献骨髓。
过后我也就忘了，因为两耳不闻窗外事，对霍思羽也没多深的印象，他今天突然造访，倒让我颇为措手不及。
我接过钢笔，但还是非常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我看到了你的纸条，就去了解了你的情况，很感动。你自己的条件已经够苦了，还不忘帮助别人，所以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送来一份祝福！”霍思羽解释。
“谢谢你啊，你身体怎么样了？”
“还控制得住，不过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过好今天吧！对了，听柳老师说，你的成绩最近不太稳定，需要帮忙吗？”霍思羽洒脱地一笑，仿佛已经看淡了。
那一瞬间，他像极了黄鹂鸟，轻灵，洒脱，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差点忘了，他还是学霸，当然能帮到我，可是，还需要吗？
“我不准备上学了，奶奶老了，我要照顾她，不过，还是谢谢你。还有，如果需要的话，我的骨髓随时准备着。”我的心有些堵，我们算不算同病相怜呢？
“你可以找个离家近的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回学校自学一点，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参加高考，太可惜了。”沉默了一会儿，霍思羽开口道。但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那样劝我不要辍学。“我可以来给你辅导。”他补充着。
我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虽然决定了辍学，但真的不甘心就此放弃。如此操作，也算得上两全其美了吧！
送走霍思羽，我内心仍然十分激动，我过了记事以来的第一个生日，还收到了祝福和礼物，并且解决了学习的问题，真的是美好的一天！
蜗牛的世界里，有了黄鹂鸟的脆鸣，重新开始了往上爬……
我深知机会难得，因而学得很努力，霍思羽辅导得也非常用心。我敏锐地感受他的真诚，他希望我考好，更甚过他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高考前，我们进行了报名，我第一志愿报考了首都的一所院校，而霍思羽，报考的是清华。
转眼到了流火的七月，我们如约参加了高考。分数出来，我593，霍思羽一如既往地优秀，686。没有意外的话，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但我们无心庆祝，因为霍思羽高考后就病发了，而且还来得格外猛烈。我跟他去进行了配型，幸运的是，竟然成功了。我很开心，霍思羽也非常高兴，我们约定一起走进象牙塔。
我们开始准备手术，在分数出来之前一天，我们被推进手术室，几个小时后，我率先出来，状态不错，只是有些虚弱。但霍思羽的的状况非常不妙，出现了严重的排异现象。
我渐渐地恢复，可霍思羽没能熬过去，在收到清华通知书的那天，永远地闭上了双眼，甚至没有来得及看到一直惦记的通知书。
得到消息的我，无声地淌下了眼泪，直到全部流干。我心很空，眼前无数次飘过霍思羽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犹在，可终究人去楼空。
我读了大学，毕业后平平稳稳地工作。每当生日那天，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记事以来过得第一个生日，以及那段还没有开始就宣告结束的感情。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绿地才发芽，蜗牛背着它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如今，蜗牛已经卸下重重的壳，而黄鹂鸟，你又去了哪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