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14
·散步
每天晚上的9点到10点,我都会在这段狭长的时间里,沿着一条大街的人行道散步。大街是前不久才铺好的,宽敞笔直,但人迹稀少,因为这条大街空荡荡的,还没有任何建筑,两边都是田野,四周静悄悄的。
大街全长有两公里,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每天晚上都会在这条大街的人行道来回地走上四公里。我散步在橙色的路灯下,感知那和着我身体的起伏而微微颤动的生命的优美之处。我在橙色的路灯下悠闲地走着,没有任何目的。我喜欢感受那橙色的路灯,它们让我安宁和幸福。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我是一个不知道幸福的人,只想把日子过得简单一些快乐一些,但是那时的路灯却让我心头产生温暖,心有了地方,就觉得很是放松。我在孤独与寂静中体味着思维的流动与停滞,全身都感到舒服,我想那便是幸福了。
我曾经对一位朋友谈起过写作的本意。那是将一段看来空阔的时间在手中捏细拉长的过程。这个过程是很随意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拉长拉短也都由着自己。这样随意的思想最终也将以文本的形式出现,当某个句子在读者面前显示出它沉静的质量时,这种沉静几乎充满了明亮的忧郁。
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偶尔还可以听到大街两边的田野里传出一两声昆虫的鸣叫。昆虫的朗诵高过了星辰。
我一次又一次地走出家门,到这条新的大街上散步。我在这里呼吸着两边的田野飘荡着的清新空气,聆听着昆虫的朗诵。可是,我一次次地走出去,却是为了一次次地走回来。
事实上,我一直很讨厌城市。我在我的文字里不止一次表达过对城市的反感,庞大城市带来的浮躁与沉重一度令我情绪低落,有时候奔走在路上忽然会停下来,疲累和无望感让我想走上回家的路。可是,如果说那位于禾祥花园4幢1号的家是我身体的居所,那么,我灵魂的栖息地又在哪里呢?
我悠闲地散步着,胡乱想着一些东西。偶尔也会有一辆汽车疾驰而过,汽车行进的方向与我行进的方向背道而驰,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有规律地震响,标志着我渐行渐远的步履。汽车驰过之后,剩下空荡荡的大街。我行走在人行道中间的盲道上,偶尔也抬头看看橙色的路灯,夜色里那橙色的路灯尽管让我感到安宁和幸福,但橙色似乎也很容易制造出一种浓烈的伤感……
我居住的这个小镇相对于大城市来说有点旧,在某种程度上是信息、节奏、文化的嗅觉慢一些。我正安逸于这样的一种慢。在黑夜里,这条大街上几乎没有一个人,橙色的灯光从高处一直落到地面,静止,没有一丝弹性。大街两边的田野静悄悄的。我是一个离开田野生活的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却总是企图对田野生活作出诗意的回想。
我在对田野生活作出诗意的回想中,也经常会有一种日常性的疼痛。我所说的日常性疼痛指的是每一天生活中遇到的尴尬、痛楚、麻烦和无聊,它通常是微量的,有时候甚至说不出口,但是它的累计效果足以颠覆一个人某些遥远和高尚的念头,也足以腐败一个人某些原本具备的优秀品质。
这种日常性的疼痛就像一把锯子,总在那段生活的木桩上反复拉扯,永不停息。而时间更像一个游手好闲的嬉皮士,在一边观赏着你忙碌紧张的生活,对你的痛苦或悲伤幸灾乐祸。虽然这是一种夸张的描述,却不失为一种真实的体验,我在不断行走的同时,也不断地思考着。不断的行走和思考,却让我不断地迷失了自己,因而几乎促成了一种接近于无限的类似于爱情般的感动。
有时候,我也作了这样一个假设,比如我们在悠闲的散步过程中,也许只需轻轻地吹口气,那些在空间里堆积起来的轻浅的愉悦就会簌簌落下,一段狭长的时间转眼间便可能成为一些破碎不堪的思想,像飞扬的尘土,渐渐地覆盖于生活的表面。
我在日渐厚重的尘土中,越陷越深了。
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14·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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