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来找你看电影的,这次研讨会我需要你帮我,就是这样。”
对于这荒唐的请求,我的态度显得很坚决,A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
“我的忙可不是免费的。”
求生欲使我无法拒绝这场交易。
A替我买了票,接下来两个人就一起等着进场。我们面对面坐在桌边,没有任何一方想要开口说话,以这张桌子为圆心,半径一米内的空气分子似乎都停止运动,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周围人大声不断的谈话声。
实在不知道眼睛应该放在哪里,随意拿起A给的票扫了一眼。
“一排1座???”我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A,惊讶又不解地皱着眉头。
我怀疑是A故意坑我,买这么差的位置,然后自己坐在中后座好好享受,毕竟不能排除A有这样恶趣味的可能性。
“喂,那你坐哪儿?”我起身抢过A手里的票,上面写着“一排20座”。
A歪头看着我,说:“你不满意吗?”
“鬼会满意啊!你不要颈椎我还要呢!”我把两张票往桌上一扔。
A看到我滑稽的样子低头咧了一下嘴角。这是我第一次看到A笑的样子。
不管怎样我都要去换票,当我走到柜台前面的时候,广播通知电影开始进场。
苍天啊……
这是我第一次坐在一排看电影,还是最边角,A就在同一排的另一边。我仰着头后靠,试图看到整个屏幕,然而都是无用功,最后勉强找到一个稍微合适一点点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电影烂极了,已经可以算是我看过的最糟糕的一部。演员说话像是背书,镜头切换毫无章法,追击场面用交叉蒙太奇加强烈的鼓点完全可以做到更好的效果,让“我只要你,我的阿凡提。”这样诡异的台词出现在警匪片里……全片的叙事手法实在是太单一,真想不到A的鉴赏能力这么差。想到这里我不禁转头看了一眼A,发现A根本没有看电影,戴着眼镜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书看得一身劲,电影声大到完全意识不到角落里有人翻书,再者说,没人会想到有人在这里看书吧。
看电影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制片人名单开始滚动,场内灯亮起,我感觉那简直是希望之光。转动自己的脖子,只听见它格拉格拉发出声响,我扶了一下头,生怕它和脖子失去联系掉下来。
“感觉怎么样?”A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问我。
“糟糕透了。”
“我觉得还不错。”
说罢A走下台阶去了大厅,我也跟了过去。
“喂喂喂!”我在后面对着A喊道。“你会帮我的对吧!”
A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直接走出了电影院,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呆滞,直到轰隆隆的雷声把我惊醒。
老天爷替我哭得很厉害。地毯已经被人们雨伞滴下的水沾湿了几处,我站在玻璃门边等车,时不时被来往撑开的伞戳到头发,千辛万苦挤上了回来的车,因为没有座位一直站回了家。
我直接把自己扔在床上趴着,不由得想起与如今惊人般相似的过去,心里一阵苦涩。
或许A从来都没有想过帮我,那句话只是客套而已。一次糟糕的观影体验什么都没有换来,我感觉像是被A当做猴子耍了一通。我到底为什么要把A从人堆里拉出来?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这都是我自己的问题,现在无非是自食恶果。
“跟我沾上关系的都没有好下场。”我依稀记得A这样说过。
我会是什么下场呢?发言的时候支支吾吾不知所以然,大家发现我是纸老虎之后会怎样取笑我,我不得而知,也难以想象。由此败坏学院的声誉被当做教学事故也说不定。F会抓住这个热点好好诋毁我一番,用超大号的字体把我放在首页。在我陷入那些窘境时,B或许会为避嫌而不再与我来往,真是后悔那天没有和B去游戏城,那估计是最后一次了。
地铁上玩消除游戏的话,这回我也要被消掉了吧。
不知道我趴了多久,手机开始响起来。此刻我多么希望它是推销电话,我绝对不会像以往一样直接挂掉,倒是要把它当做垃圾桶说个一通,最后加一句“不买,但是谢谢。”再挂。
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我上划之后真的很想立刻挂断。
“你怎么有我的电话?”我有些生气。
“F给的。”A毫无歉意的语气加重了我的情绪。
“你想到底想干嘛啊病原体!”我几乎是喊出来。
“你是这么叫我的吗?还不错,至少比机器有生命感。接下来我只说一遍,现在给你五秒钟准备纸笔,五,四,三,二,一,好了开始:后天来的学者我已经查过名单,研究社会经济领域的占多数,公司法71、72、73、74、75、84、93还有整个关于公司内部治理结构的章节,用来对付后排的几个公司高管。合同法全部看一遍,侵权责任最好能知道总则部分。有一个对法人人格否认制度持异议的专家,是个固执的人,这里要准备一下以防万一。我们主要负责提问环节,会有学生和记者当场提问,超出我提醒的内容就按照你的观点答,不管怎么样都要说几句,实在说不下去了就结束,我会适时接过来。还有问题吗?”
“有……你能再说一遍吗?”我看着本子上的乱七八糟的字不知所措。
“不能,周日你来一趟吧,车费我报销。”
“谢……”还没说完对面已经挂断了。
还不赖,至少。今晚能睡个好觉了,终于。
第二天我打破常规在放假期间早起,非常利落地整理了桌面,检查了一遍提前打印好的条文,在走之前满意地欣赏了一下整齐的房间,直到预定的车在门口按了喇叭。
有人报销的话干嘛不试试高级服务呢?
半个小时以后,我又听到熟悉的摩擦声,假永动机不知疲倦地做着同样的运动。或许是因为第二次来,我似乎放的开了。
我在A去迫害水果的时候忍不住观察这个空间,试图从墙缝里找出些可以被我取笑的A的弱点好扳回一城。
A的床上放着一个魔方,床单还有躺过的痕迹,看来A也是个有玩性的人。墙上贴着噬菌体的海报,一个蓝色背景里,噬菌体端端正正在中央的奇怪海报,一般人不都是把偶像或者老婆贴墙上吗?这看起来像是新贴的,因为如此诡异的东西我第一次不可能没有注意到。A贴它的原因虽然很令人好奇,但是我没有一点意图去问。我的视线转向门后,上面的世界地图似乎有一个点被涂黑,我想走近看看,A这时候端着果汁开门进来。
“哦你做好了。”
“今天的西瓜表现不是很好,似乎熟过头了。”A摇了摇头。
“买之前拍一下,声音应该和你那个永动机差不多,这样说或许你比较好理解,底孔越小越好,波纹越清晰越明显甜度越高,西瓜蒂的状态也很重要,如果商家把蒂切掉了就看内陷的程度。”
“你比看上去懂得要多啊问题同学。这是哪篇论文?”
“《关于西瓜成熟特征和挑选技巧的对比性研究》。”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作者是我妈。”
A眉毛上挑,坐在桌边看着我。愣了几秒后冒出一句:“很有趣。”
“正义!正义!”在我为自己的幽默洋洋得意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奇怪的叫声,把我吓了一跳,A不是独居吗?
“看样子九点整了,我们开始吧。”
A脱下自己的外套向我靠近,眼神开始变得迷离。我瞪大眼睛看着这团阴影罩过来,以慢动作不自觉地向后靠。
说好的帮我呢?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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