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家家雨,处处蛙的时节,徽州别致了豆蔻枝头,袅袅婷婷的模样。伊当是很端丽清雅的大家闺秀,再次也是小家碧玉中的翘楚——那份温柔醇厚的韵致,绝不是“朝朝暮暮阳台之下”,亦或是“秦娥梦断秦楼月”的。南来北往,多少人爱说:“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又有多少人爱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与春。”!而今我是把徽州,春天,清晨三者都占尽了——也该知足!一路兜兜转转着,下了火车又上汽车,不变的是两头高高翘起的马头墙,是远处青碧的一片,是灰,是黑,是白……山近了,一水儿的全是浓淡不一的绿:有绿的苍翠些的,有绿的粉嫩些的,但最多的还是远处影影绰绰的老绿,那绿绿的坚固。再近,绿的层次就更丰富了,兼带着点红的,粉的点缀——车是在锦帐中行哩!
待到山脚下转了进山的巴士,一路在狭窄的山道上飞奔过去,窗外掠过绿红的马赛克。是山林载了人的欢笑,还是人载了山林的清幽,又有谁能说的清楚?不觉已到云谷寺站。上缆车,仿佛高飞的鸟雀:忽的加速,便直入云端了。缆车走着,槛窗峰,仙都峰,仙人指路,天狗望月接二连三的跳过我的眼前——我去过的山真不少,太白山雄伟,月亮山俊秀,敬亭山婀娜……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山呐!群峰林立着,黛青色的岩石上头点缀着点点的翠,峰顶还流动着朵朵白云,分明是蓝桥,太清的光景— —原来,这人间竟也是有仙境的。缆车停在鹅岭。伊昂着它那骄傲无匹的头,向着那青山云雾。我仿佛能听到伊的高鸣,那正是骆宾王《咏鹅》中的境地,只不过把碧绿的骆家塘换作了雪白的云海罢。直往前走,是绕山小道:一面是光秃的石壁,间或从石缝里伸出几枝怪松;另一面则是高绝的悬崖。下望,白云悠悠,徒使人生出《幽州台歌》的观感:人生在浩渺的自然面前,永远都不值一哂。天地无穷,人有尽时,我于文史上那微末的理想可有时实现呢?不过是“万古白茫茫”罢。想来心境终究有些凄凉。
再过一道弯,眼前景色陡然一变,是黝黝的黑,青青的绿,是古木参天的光景。行走其间,每一个毛孔都沁透了奇异的气息,不知是草木的芳魂,还是太阳的清香。听说,过去有很多画家都喜欢在这里小住,只为寻觅那一抹灵感——这里是不属于俗世的。前方有鲫鱼的脊梁,黝黑的,高高拱起。攀上去,只见上头生着在山水画中才有的松。松是高昂的,在贫瘠的石缝中生长着。此时方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非只劲竹,更有这松。人也当如此,千磨万击莫改其节,在贫瘠中尤自仰望天空,傲视群峰。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禁霍然开朗起来,我只学这松,守着贫瘠的石,却抬头仰望天空的蔚蓝,纵使风雷打击,也要傲然独立于天地。不管理想如何,已是别样的风采!再眺望群峰,便觉天地澄澈,恍若三山蓬莱,更无半点身世之感。
刹那,雨起风至。我站在山头,风吹起衣裳,是要随风归去了!我想“夫列子御风而行”大概就是这样吧!我真想作一只鸟呐!从这黄山的绝壁上飞下,飞过光明顶,始信峰,西海,北海——快乐而没有拘束,这是怎样的境地!不知何时,雨小了,雾升起来。方圆五步之外的景物都看不分明,朦胧的,像是梦被现实化了,不很真切。待得踏云至西海大峡谷,雾更浓:这是怎样的山林呐!一切都只剩下了黑白两色,似一部老电影,又似一幅泼墨画。游人渐稀,山谷静的可以,忽的林子里窜出一只猿猴,像是当年的齐天大圣——黄山越发可亲可爱。再行,眼前突兀有了颜色,我高兴的几乎要跳将起来:那是一湾似水头极足的翡翠一样的池塘,恰是王母的瑶池,抑或是天山的天池。这是黑白中仅有的一抹亮色。然而,仅亮色也足够我回首终身:正如我对文史的追求,就算没有结局,追逐过,也就再无遗憾。
因着雨下的更大,我的黄山之行也不得不到此结束。坐上下山的缆车,看着莲花,天都,光明在云雾隐现,我想,我已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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