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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作者: 楚乔 | 来源:发表于2014-09-04 21:50 被阅读0次

    在我小时候的某一天,父亲正在厨房里做饭,突然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握着一只麻雀,说估计是麻雀看到屋里亮堂,不小心飞进来的。母亲本来很紧张,以为是蝙蝠,还年幼的我当时很开心——那时我还没有听过麻雀是很难养活的这种说法——兴冲冲地找鞋盒、抓米粒,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用根细绳小心地绑上麻雀的一条腿,另一端拴在鞋盒上。当时的我并没有看过《夜莺》,只把小家伙的叫声当作和我一样兴奋的表现。为了避免伤害,我没有把腿上的绳子系得很紧。本来我以为它会在很长时间内成为家中的一个新成员,可是两天过去了,它完全不吃不喝,甚至硬生生地拖着鞋盒挪动,腿上的绳子也被扯得生生嵌进皮里,勒痕周围甚至出了血。不得已,我只好把绳子解开,把它带到阳台上放生。

    我小时候几乎没有去过什么地方,自从出生在这个叫蚌埠的城市,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去过的之后淮河对岸的农村。在我快到十岁的时候,终于离开蚌埠去南京旅游了一次。那时候蚌埠还没有肯德基和麦当劳这种洋气的东西,于是我们在南京就进了一家肯德基来寻找增加人生阅历。父母点了一份儿童套餐给我——只点了一份,好像有鸡翅、面包和可乐。那时店里几乎没什么人,下午初秋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把鸡翅和他们的脸都映的发红。他们坐在我的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吃,期间我多次拿起一块递给他们:

    “给你们吃~”

    而他们只是一边笑一边摆手:“你吃吧你吃吧,鸡翅凉了就不好吃了。”

    于是就这样,整个过程中我带着兴奋、满足和愧疚,一点一点地吃完了所有东西,像接受五饼二鱼的门徒,完成了一个虔诚的仪式。

    某一年的除夕,我们在吃完年夜饭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憔悴的人枯坐在路旁的公园围栏上,手里握着一瓶酒,身旁有一袋开口的花生。在我们走过身边时,他抬头望了我们一眼,又闷头灌了一口酒,一声叹息在夜晚像湖面的波纹一样荡漾开来,久久不绝。

    这个淮河边上的小城对儿时的我来说,是个硕大无朋的城堡,在这个城堡中千千万万的人出生、长大、衰老、腐烂,生活像一口化不开的浓痰。我乐于去观看小卖部老板晚上关门,大排档老板深夜收摊,乐于想象他们在职责变换时的状态。他们脱下工作服,逃离自己必须扮演的角色,露出獠牙,或者生出翅膀。

    “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所有人成长的过程,只不过是把后者一点一点地酿成前者。有多少人能够面对年轻时的豪言壮语承认自己的失败和无能,而不是讪笑着说“年轻时候,不懂事”?又有多少人能头顶乌云、脚踩泥泞站在巨大的迷宫入口向前跨出一步,而不是转身离去然后又装作成功突围的旅者?

    所有的冲突在这个过程中源源不断地迸发、消亡,可是就像儿时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尝试养那只麻雀,现在的我也不知道伸出手去应该为了握手还是把人推开,张开双臂是为了拥抱还是关上大门。

    我多么希望你们能像歌中唱的那样,“就在一瞬间,握紧我矛盾密布的手”。

    有人说,悲剧的本质不是苦,甚至不是悲伤,而是冲突——不可调和的冲突。就像我现在想起那只麻雀,我依然多么希望它从阳台展翅飞到不远处的树枝,从此获得自由。可事实上,当时它只是颤巍巍地站在阳台栏杆,并不张开翅膀,我想帮助它,就把它向外推,于是就像可以想象的那样,它像一块石头,直直地坠了下去,从此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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