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不来,这里全变了模样,枯黄的杂草和藤蔓缠在墓碑上,把碑文遮住了大半;土堆之上,密密麻麻的茅草已枯萎,只剩下一棵棵又粗又壮的杆。
锋利的镰刀举起又落下,不消五分钟,坟四周的杂草就被清理干净了。李光沫将手中的塑料袋搁在地上,主动上前帮忙把杂草扔到庄稼地里。
一朵火苗蹿起,肆意侵略钱纸的领土,只剩一半时,被点燃的钱纸寻到同类,引发了更大的灾难。一时间,火光摇曳,从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哀鸣。
两棵白蜡烛在火的烘烤下,顶端逐渐融化,一瞬间的工夫就亮起了璀璨的火苗。它们在空中停留几秒,最后把脚稳稳地踩进了泥土中。
被烛光熏染成绯色的墓碑前,一双枯瘦如柴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摩擦着墓碑上的字。历经风吹雨打和漫长岁月,那镌刻在石板上的字变得越来越浅,就如这座孤寂的坟头,终有一日会被抹去一切痕迹,永远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老父亲陷入回忆时,李大狗夫妇面色一正,于墓碑前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与此同时,四人中唯一的少年正观察墓碑上的字,他在中间偏左侧最下方寻到了两个字——李光;而那个“沫”,则被时间抹去一横,成了“沐”。
磕完头,王燕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余光一瞥,发现儿子目光呆滞,大抵是在发呆,便扯了扯他的外套,轻声道:“小沫,给奶奶磕头。”
李大狗接过话茬,笑着说:“对,多磕几个,让奶奶保佑你以后考起大学、挣大钱。”
“自己不努力,哪个都保佑不到你。”恰在此刻,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夫妇俩闻言,朝老父亲看了一眼,没敢反驳。
李光沫面色如常,走到尚在燃烧的纸堆前,膝盖一弯,缓缓跪了下去。磕头时,他想的并不是奶奶是否会保佑自己,而是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另一个世界,一个供魂灵存活的世界。
假如真有那样的世界,那里的人也要上学、工作吗?他们也会死亡吗?死亡之后又去了哪里?是否还有其他的世界供死去的魂灵存活?
这不得而知,或许只有死亡来临时,答案才会出现,并且只有自己知晓,永远无法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大人们常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默默地保佑着地上的亲人。那么,奶奶能看到爷爷吗?能看到我吗?她知道我是谁吗?
李光沫对奶奶印象全无——她老人家走得早,那时李光沫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能留在他脑海中的人约摸只有终日不离身的母亲。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意味着今年最后一次祭奠已完成,下次再来上坟,就是大年初一喽。
走在路上,李光沫不禁感叹时光已逝,快乐的日子总过得飞快,一转眼,今天就快结束了,明天是星期天,也是返校的日子。一想到明天中午就得回学校,李光沫的心情糟糕透了,一则自己还没玩够,二则心中充满对家乡和亲人的眷恋,不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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