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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威
俩人就这样沉默的彼此打量半晌,最终还是俞元知打破了沉默,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两步,说:“……秀娘,这些年,你辛苦了。”
俞母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继续道:“多年不见,你变了不少……”
俞母摸摸自己的脸,苦笑着说:“……老了,都十七年了。”她瞟了一眼他油光水滑的脸和凸起来的肚子,“你也变了,圆润了,富态了,可见这些年应该过得不错。”
“呵呵呵,那个……”他干笑两声,视线转向她背后的俞薇儿,“这是……咱女儿薇薇?”
俞母转头对俞薇儿说:“薇儿,过来见过你父亲。”
俞薇儿点点头,过来朝俞元知福了福身,“薇儿见过父亲。”
“好,好,都长这么大了!”他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们坐下:“坐吧,都别站着了,坐下来说。”说着他自己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纷纷落座后,气氛有片刻的静默。
“来,喝茶。”俞元知看桌上的杯子都空了,提起茶壶想给杯子倒点茶,却发现壶里已经没水了,他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些个懒坯子,看我不教训他们!”说罢,大声喊进来一个侍女,当着她们的面呵斥了一番,又让她赶紧换上了新的茶水。
端起杯子呷了口茶水,俞母缓缓开口:“你可知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的?孤女寡母,无依无靠,就靠着那间你留下来的小酒肆勉强度日,生活艰难的时候,家里能典当的都典当了,薇儿为了帮我打理酒肆,十多年来几乎没有穿过女装……十七年了,我们天天盼着你回来,托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 ”
俞元知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低下头,说:“是我对不住你们!”
俞母接着说:“我们听到各种可能的消息,也去别的地方找过你,结果一次次从希望到失望,我们甚至已经绝望的想你可能已经不在了……”兴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她边说着边流下泪来,“后来,又听到确切的消息,说在长安见过你……于是,我们便卖掉了酒肆,千里迢迢过来这边找你,想着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想不到……” 俞母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俞元知有点不知所措,觉得怀里的那张银票变得有些发烫。他本来想用这张银票打发她们回去的,如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
俞母吸了吸鼻子,坐正身子,严肃的看着他说:“ 我不需要你道歉,我只想给薇儿一个安定无虞的生活,让她过一个普通女孩子该过的日子,看看书,绣绣花,不用再为生计烦恼。”她说着又猛地咳嗽起来,忙灌下一大口茶水压了压。
俞薇儿站起来,担心的抚了抚母亲的后背,恳求的对俞元知说:“父亲,母亲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最近更是咳得厉害,麻烦您在长安找个有名的医士给她瞧瞧好吗?”
“好,好。”俞元知点头,看俞母的脸色确实不太好,问:“有没有找医士看过?都怎么说的?”
“在扬州看过几个医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我好好休养,也开了些药方,但病情总是时好时坏的。”俞母答道。
“那就再瞧瞧,再瞧瞧。”俞元知心不在焉地说着。现在这种状况,他既开不了口打发她们离开,又不知道如何向夫人那边交代。正想着,就听到两声肚子的咕咕响。
俞薇儿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忙着赶路,我们还没有吃中饭……”
“那就先吃点东西,然后再休息一下。”他说罢唤过来一个侍女,“你带她们下去吃点东西,让人在……后厢房收拾两间屋子出来给她们先住着。”
目送她们离开后,俞元知烦躁的在厅堂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如今只能暂时将她们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了。
京师连日雨,晓来初放晴。
俞家前院是假山林立、幽静别致的花园,后院则种了些常见的蔬果。青菜叶子水粼粼的,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出光芒、绿得发亮。
趁着天气转好,俞薇儿扶着母亲出来透透气,走到院中,正见到两个粗使丫头边收拾菜园边聊天。
一个胖胖的圆脸丫头把手上摘的葵菜放入旁边的篮子里,说:“诶~你听说了吗?前院又闹起来了。”
“这次又怎么了?这都几天了还没闹够啊?”另一个割韭菜的丫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看来并不惊讶。
“嗨~估计是心里堵得慌,也难怪,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两位,心里能不膈应吗?闲言碎语都够她受的。”
“可不是嘛,听说连店里的伙计们都在议论这事儿。”
“所以呀,前两天是不让老爷进房门,今儿吃饭的时候听说老爷一直寝在惠姨太那里,当场就把碗摔了,说要回娘家住去。”胖丫头掂掂装葵菜的篮子,可能觉得够了,就去帮忙割韭菜,“后院这两位倒是安生,饭菜都是厨房直接送进去的,也不见出门,不过听送饭的兰姨说,那位太太看着身体不大好,那位小姐还跟她打听长安有名的医士来着。”
“也是可怜见的。”另一个丫头同情地说了句,又稍微压低了点声音问:“其他人是个什么反应?”
“惠姨太和芷蓁小姐那就跟平常一样,没听说有什么动静。红瑛小姐嘛,也没看出来有什么,还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玩,至于少爷嘛——”胖丫头也压低了点声音,“听说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估计又是在哪个酒坊勾栏里逍遥快活!”
听八卦听了好一会儿,俞薇儿正想着是继续听下去还是和母亲绕到别处去的时候,突然从侧边传来一声呵斥:“你们这两个大胆贱婢,竟敢在背后非议主家,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妆容精致、穿着红绸衣裳的少女,一脸怒容的立在月洞门那。她身旁还站着一位身形高挑、着素色梅花衫的姑娘,也不知俩人在那里站了多久。
两个丫头正聊得起劲,闻言被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的活,站起来,低头不敢说话。
“杵在那里干什么?赶紧给我过来!”红衣少女朝她们喝道。 两个婢女不安的对视一眼,脚步略带迟疑的走了过去。
“你们不好好干活,成天在背后乱嚼舌根、搬弄是非,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就不长记性,”她杏眼一瞪,说:“给我互相掌嘴!”
两个婢女惊慌的对视一眼,齐齐在红衣少女跟前跪了下去,求饶道:“红瑛小姐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俞红瑛不为所动的一字一顿道:“掌、嘴!”
跪在地上的婢女都快哭了,恳求地望向一旁站着的素衫姑娘:“芷蓁小姐……”
名唤芷蓁的姑娘扯了扯俞红瑛的袖子,道:“瑛妹妹,还是算了吧,何必跟两个下人计较,让人看了笑话。”说着看了一眼俞薇儿母女俩。
俞红瑛也朝她们瞥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对跪在地上的婢女道:“今天就暂时饶了你们,回头告诉账房,扣你们半个月的月钱,起来吧!”
两个婢女道了谢,起身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又慌乱地折回菜地,拿了装有青菜的篮子才退了下去。
遣走婢女后,俞红瑛把目光投向站在不远处的母女俩,拉着旁边的姑娘缓步走近前来。
俞薇儿能明显感觉到来者不善,但她直直地望了回去,目光并不躲避。俞红瑛发髻上的玉簪坠着红红的小珠子,垂珠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待她们走到距离母女两三步远的地方便停住了。俞薇儿隐隐闻到一股茉莉香。不知道是不是受香味刺激,俞母又开始咳嗽起来。
“母亲……”俞薇儿有些担忧的拍抚她的后背。慢慢止住咳嗽后,俞母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原来是个病痨子。”俞红瑛撇了撇嘴。
“ 请你放尊重点!”俞薇儿警告道。
“我凭什么尊重你们?你们算哪根葱?这里是我家,你们最好识相点赶紧给我离开!”俞红瑛下巴微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女,俞薇儿不急不缓地说:“我们是去是留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俞红瑛哼了声,道:“看来还挺横,你们最好搞搞清楚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我父亲要听我母亲的,我母亲听我的,我要你们从哪来回哪去!”
“那你让俞元知来跟我说。”一直没有说话的俞母开口道。声音有些虚弱。
“你!”俞红瑛鼓鼓腮帮子,突然狠狠剜了一眼旁边的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名唤芷蓁的姑娘耸耸肩,问:“我要说什么?”
“废物!”俞红瑛跺脚,又朝俞母和俞薇儿道:“还有你们,一个病痨子!一个土包子!”
俞母也不生气,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道:“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还小不跟你计较,没有人告诉你要尊重长辈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
“……走着瞧!”俞红瑛甩甩鹅黄色的披帛,转身就往院门外走。她旁边的姑娘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微提裙裾,朝俞薇儿她们福了福身,才慢慢跟了上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俞薇儿轻轻吐了口气。突然,她看到母亲的身子晃了晃。
【古言】不若拈花自己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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