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高铁上,切成几何形的清绿稻田一块一块被甩到身后,池塘连着白屋和小山,小山黝黑,缓缓消失或者又缓缓呈现在视野里。
回程无票,补到的票没有座位,于是就站在车厢连接处的窗口,看风景。
水流漫过河谷、飞鸟掠过天空、彼岸花此时开的热烈、有人在我的世界里来来往往……
我并不能改变什么,那么静静地欣赏着,就很美。
往返许昌与杭州,今年是第三次。若说杭州有多么好:初看确实很美,再看还美,三看早已烂熟于心。
灵隐寺钟声、苏堤的黄昏、西湖的手摇船、龙井的九溪十八涧……还有杭帮菜,曾经都是心心念念着的。
昨日我在飞来峰的一线天里,站在观音菩萨面前,照旧燃起一支香,左手托持着,右手抚摸她脚下踏着的莲台。莲台连同脚趾同样冰凉,沁骨入心。
有人在早上入我梦里,说伤心。
凡事不入心,方可不伤心,似乎是菩萨给的回答。但是做到很难。
国家地理公众号文章末发问:你有遇到超自然现象吗?
我说有。
比如为什么每年要来一次杭州,来杭州必定要去灵隐寺。
多年前生了一场病,浑身骨头疼,医院检查不出病症,久医不治。超市买个菜都拿不回去,双手酸疼无力,提不动。
痛苦之极,又无计可施。
某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清清楚楚地身处灵隐寺里,观音菩萨坐在高台上,身饰缨络,法相庄严。我伸手拈来清香三支,举头就要拜。
观音菩萨却俯身对我说:你该先去拜拜你舅舅。
“我舅舅是释迦牟尼佛吗?”我问菩萨。
菩萨却缄口不语,闭目养起神来。
心中虽纳闷,但仍是行了磕拜之礼。
菩萨又在眼前铺开一副画面:身穿僧衣的我和师兄一起往偏殿的门楣上挂木匾,匾上写着两个字。木匾不大,年头久了,大漆斑驳陈旧,底子里裸露出木质的纤维。挂的时候稍稍一用力,它竟然断在了我手里,一半上面一个字。
师兄很会照顾人,经常一个人默默地做好了饭,等着我一同吃。或许,他知道我讨厌做饭吧。
我不喜欢念经,不喜欢做正事,喜欢玩耍。飞来峰前有一个大水池,黄昏时分,有一对情侣往里面投钱币,我突然发神经一般,背过身将大殿的两枚钥匙扔进了池子里。钥匙入水的声音清响,我回身看去,涟漪一波波往外扩散开来,心想:坏了,大殿明早还得开门。
去找师兄,师兄并不责怪我,急忙忙地和我一同去池里捞钥匙。
醒来,细细想了一想。决定去灵隐寺。
初去杭州,正值七月,炎热焦躁,清早便是烈阳高照。走进山门,并无异样,但是当我走进飞来峰一线天,踏上被游人踩的光亮如镜的石板路,在黑暗中前行时,眼前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横空里出现一尊菩萨:梦里的观音菩萨端坐在法床上……
我愣在当处一动不能动。仿佛有人于我头顶敲了一记响钟,钟声悠长,千年岁月拉远又拉近,所有的尘烟与光辉融合在这方寸之地。
这一刹那间,周围游人都没了音迅,悄无声息,时间和空间将我与他们隔开,这一洞中,只有菩萨和我,我如泥塑般呆立着,但内心悲楚。头顶山泉冰液凝露垂坠,落在身上,瞬间泪眼滂沱。
冥冥中,仿佛我一直在等,等有人来,他能够收容我的灵魂,免我忧苦,除我心惊,使我有枝可依,不再惶恐。
这一刻,我知道,这个人在,他一直都在,他是守护神,他一直在三尺头顶,等我睁开双眼看到他,在我需要他时,他会出现。
不知站了多久,可能是很长的时间,我把所有的忧伤痛苦思念已诉尽;也可能是几分钟而已,他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足以平抚这半生的苦楚。
走出飞来峰,路过那扔过钥匙的冷泉涧,晴热太阳在天空上,蒸腾去湿潮。
尔后返程回家,遇上一中医,吃了三剂药,病便好了。
以后又遇上种种事,灵通再一次次印证佛法。
西印度僧人慧理和尚,是灵隐寺的开山祖师。他在东晋咸和初,由中原云游入浙,至武林(杭州),见有一峰而叹曰:“此乃中天竺国灵鹫山一小岭,不知何代飞来?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遂于峰前建寺,名曰灵隐。
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那么,佛不在世日,便为仙灵所显。末法时代,当是如此。
我在高铁上,一路向北,田里碧油的玉米长的老高,铺满平野,偶有一片两片树林冒出来,破出画面。
依靠着车窗,落日余晖洒满脸庞,眼神的余光看到自已鼻梁的侧影。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要到哪里去,如今都不重要了。
灵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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