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家里,我老公不会回来了,他又去陪毛毛了,在一只猫独住的房子里。
毛毛是只一岁多的猫,来我们家一年不到,但却已经被我们“云养”在另一个住处已经大半年了,故事还得从一次愚蠢的摊牌之前说起。
毛毛是我们从闲鱼上花一千多大洋从别人家抱回来的一只美短小幼崽,初来我们家的时候,符合了短、圆、软、萌的全部特点,作为资深爱猫人士的我老公马上晋升为一位温柔体贴的铲屎官,给她准备了一切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猫主子配置,毛毛也由最初的不适应,到慢慢和我们建立了信任和感情,总爱一边拿她的胡须在我们的衣角上来回地蹭来蹭去,一边发出享受的呼呼声。第一次养猫的我渐渐被毛毛的天然萌感俘获了。
然而,事情在一次和父母的摊牌之后变得与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我的父母住在距我们家车程一小时左右的邻近县城,偶尔开车来我们家看看,本来养猫这事没敢告诉他们,但由于每次他们来我们都得提前将毛毛寄养到宠物店,让我觉得十分麻烦,于是我动了将养猫的事告诉父母的念头,本期许得到他们对毛毛的接纳。
结果,事与愿违,我的母上大人,动了好几年来最大的怒气,破了在我老公面前曾尽力维持一个慈爱长辈形象的“戒”,毕竟我结婚才三四年,她从不曾在女婿面前生气过,但这次,教训了我们足足一个钟头。
“你们居然敢事先不征求我的意见就私自养猫,我坚决反对,这事没得商量!”妈妈怒气冲冲地教训着我们,然后摔门而去。老公在一边尴尬地低着头,一边埋怨我,“你也太冲动了,我就知道你爸妈不会同意这事的,换我我一定一直瞒着他们。”
“我不知道他们的反应会这么大啊,谁知道他们将猫看成洪水猛兽啊。”
其实我妈无非就是担心猫会携带弓形虫,对我以后的备孕不利。但在养猫之前我曾查过相关资料,一般孕妇要符合初次感染弓形虫的条件才易导致流产,养猫之后我们也做了充分的防护措施,给猫定期驱虫,况且近几年我都不打算备孕。我本想着将这些话都告诉我妈,但她全然被愤怒蒙蔽了理智,听不进去一星半点的劝说,甚至动员我爸一起反对我们。马上,她的动员有了显著性效果,在我们家占有绝对话语权的精神领袖、最高领导人,我爸,对我们进行了最为严厉的一次警告与威胁。
“我们把你养到这么大,没想到我们说的话你一点也不听,跟你讲清楚,不把猫送走,就别再回家了,给你们买的这个房子我随时可以收回,以市场价格租给别人,我还可以每个月收几千的房租,如果你们不打算立即送走猫,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搬走,从此咱们断绝父女关系,以后我老了也不需要你管。”叮咚一声,爸爸发的短信赫然映入眼帘,让我措手不及,原来不把猫送走,这个家也住不安生了。
老公哪里见过这阵势,一时慌了阵脚,而我,生于长于这样随时可能“枪林弹雨”的家庭,早已习惯了,但也并不敢正面找他对峙或者沟通,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在这种事上我爸不会接受任何反驳和相左的意见。
“如果这事换作我爸妈,无论怎样都不会把我们从家里赶走,你爸这样说有点过分了。”老公在旁边皱着眉头,发愁地看着正四处“跑酷”的毛毛。
老公是断然舍不得送走毛毛的,当然,我也是。情急之下,我们绷紧了全身的每一根弦,启动家庭“应急反应系统”,我俩讨论了好一阵,暂时只能想到一个保全毛毛的办法,就是将老公家给他买的那套一直空置的新房简装一下,尽快把毛毛转移过去。因为我爸威胁过我们,如果下次来我们家看到猫还在,就给我们直接扔掉。
我们首先快速地让毛毛搬了家,然后,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偷偷地,像做贼似的,拿出结婚以来不多的积蓄,将新房子装修了,并告诉父母,我们已经将猫送走了,让他们放心。自此,家里的硝烟才逐渐平息,我也终于“有脸”敢回家了,我的父亲,终于也愿意认我这个女儿了,但“云养猫”就自此开始了。自那之后,我爸还突击检查过一次我们家,没打任何招呼直接开车过来,敲了我们家的门,一进门就翻箱倒柜地检查,那阵势,真的有点像在搜查私藏赃物的窝点,徒留我和老公在一边尴尬。
后来,我们并没有正式搬去和毛毛同住,因为老公那房子离我单位太远,上下班耗时长,于是,我只能隔三岔五地去看看毛毛,老公隔两三天去陪毛毛住一晚。我们在毛毛的新家安了摄像头,总在摄像头里看到毛毛孤独的身影,夏天懒洋洋地趴在地板上无聊地发呆,到了冬天,小小的一团身影蜷缩在沙发上呼呼睡觉,每每看着都会让我心生无限的自责,毛毛太可怜太孤独了。老公有时是两边跑,时刻惦记毛毛在那边的状况,猫粮是不是该添了,水是不是该换了,毛毛会不会翻窗户逃走,会不会性格变得抑郁自闭,但种种的担忧只能放在心里。我大部分时候只能通过冰冷的摄像头掌握毛毛的动态,通过摄像头的语音轻声唤她,我错过了毛毛的成长,而毛毛仿佛一个被“留守”在一间空房子的小朋友,弱小又无助。
我的爸妈只是千千万万对想要掌控儿女生活的父母中还算宽容的一对。他们的出发点当然是“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那一套的老说辞,和那些毅然决然将网瘾少年送到杨永信“专家”那儿“战网魔”的父母的想法类似,我不管游戏是不是确实让你变成了问题少年,还是错误的教育方式、糟糕的家庭关系让你变成了问题少年;我不管养猫是不是一定会感染弓形虫,还是吃没煮熟的生肉、接触土壤更有可能感染弓形虫,我也不知道已经携带弓形虫抗体的孕妇其实不会受影响,我不会去了解那些医学常识,我也不会愿意为了你去简单地查阅资料,问询医生。我是父亲或者母亲,我是家长,所以我就是权威。我赋予了你生命,所以我也要能掌控你的生活。这也许就是他们那种父母的想法吧,父母的掌控饱含着爱意,但这厚重的爱意曾将我一层又一层裹得死死的,令我窒息地喘不过气来,容不得撕烂扯碎。
现而今,我逐渐意识到,要想不被父母掌控,最重要的还是获得全方位的独立,我甚至有过打算偷偷攒足钱再买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想法,就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以房子的名义来挟制我,然后将父母给买的房子还给他们,彼此之间过着相互经济独立、互不欠账的生活。等父母老了,我会努力地尽赡养的义务,但绝不愿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因为生活理念、价值观念差异太大。我们的人生,还是应当按照自己写的剧情走,不要再重蹈“云养猫”的覆辙。愿未来,我们都能有坚实的臂膀,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过好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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