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专题 尘之外:梅落始觉已轻寒
鸟是雀儿,云朵一样,落在枝头,它或许已经看到了文|叫我高高
月凉,喜欢读文,却被雪小禅的一句古帖触动,像一颗圆润的石子,冰凉的投入河心,荡漾的是一城的烟雨,呼啸着就不可自抑了。
帖子是旧时纸张,可以氤氲下所有美好。落笔,毛峰回转,提了两句诗: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这两句诗似乎太旧,诗都是旧的,光阴转而已千年,哪有新呢?只是,这两句似乎更旧,并不是光阴杳杳,而是每一个小儿都曾莺啼燕语般,在四月天的柳色里,喃喃过。所以,旧到无新意。
而我却怔在那里,一时间,仿佛前生今世,都被一句道破,仿佛又回到某一个微凉的晨曦,有湿润的水汽,缭绕了一朵一朵的杏花,就那么提着裙子,或者一双帆布鞋,踩踏在黄色的厚厚的叶子上,鸟是雀儿,云朵一样,落在枝头,它或许已经看到了,或许它听到了,但是,世界是静谧的,我的一颗清澈的心,已经被棉花糖一般拥抱,它不飞走,花在,鸟在,一切美好都在。
旧忆,曾打一谜,说这一首诗的谜底,是画。怎么会是画呢?月光清浅的故乡里,杏花就肆无忌惮的开,用板凳搭建的简易小床,临窗,窗口对杏花,重重叠叠的花蕊,开成了银河系里的繁星,怎么会是画呢?饭毕,本不识字的母亲,却知道这一谜底,春天已经走了,花还在,人来了,鸟也没有听到。只有一副画,才可以,要不鸟儿听到你来了,还不飞走啊?
为什么要飞走呢?我不解。它着急回家吗?它妈妈来唤它吧?
去后院里,那里有杏树,有漫无边际的花椒花,一丛丛的,散发着一种好闻的草药的清香。近正午,我在后院玩的起劲儿,就听见灶台前翻炒鸡蛋的母亲,总细着嗓子唤我的乳名,去采一把花椒叶子。我蹦的高高的,用手捏它的叶柄,挑最尖的,嫩嫩的,跳到灶前,锅里一撒,春雨,鸟鸣,柔风,似乎连整个春天都被炒熟了,和着白米饭,蹲在门槛上,边吹着热气边往嘴里扒拉饭,再看日头长了脚似的跑丢了。
母亲当然不够渊博,诗的谜底她只是道听途说,却歪打正着。或许,这实在太过浅显。
母亲只知道,守住她的鸡,鸡窝是不准我们去随便观望的。鸡下蛋会害羞吗?为什么瞅了就下不出蛋来?
母亲只管在园子里,拾掇等待春雨微润的田垄,春韭的芽黄嫩嫩的,我每天都去瞧,一寸一寸的瞧,母亲说,长巴掌高就炒鸡蛋,绿韭初春般的新鲜,鸡蛋却是陈年的。我去瞅韭菜。母亲就瞅后仓房的鸡蛋,不准我们碰,母亲说,挑一个俊俏的大个的当引蛋,天一暖,就放在鸡窝里,母鸡看到了引蛋,才会酝酿出新蛋来。引蛋被母亲放在麦子里埋住,只露出蛋尖,我总觉得被挑做引蛋,是这枚蛋一生最骄傲的事。
到不了春暖柳叶醒来的时节,陈蛋就被母亲用去招待来访的客人吃完了。母亲说,母鸡在鸡窝里叫才会有蛋。天不亮,我总盼着鸡叫,可听到的永远是公鸡那烦人的鸣笛。
春韭经过几场细雨,就疯长,很争气,就催母亲放引蛋。母亲早早开始编鸡窝,用稻草,麦秆。鸡窝垒好,就万事俱备了。于是,又去偷着瞅鸡,喂玉米粒,早早起来,趁母亲咕咕的发出这声音,就踮起脚尖,用手去摸鸡窝里的麦草,但多是失望。
不知春光已经乍临多久,一声鸡鸣耀武扬威的啼起来,整条街仿佛都知道它下蛋了,一点不谦虚,鸡窝里却多了一颗小巧温热的蛋。我举着手中的蛋,欢喜的像蛋是我下的。
童年的每一幕都是一帧旧画,它有太多回忆,也学母亲织毛衣,母亲用的是旧线,颜色都灰,平针最简单,十字花针用来绣花,母亲的手太笨,需和一些邻家妇人嘁嘁喳喳的研究了,才学会了十字花针,无端的,等众人升起炊烟都各自散尽,母亲一手捏针,一手偶尔笼发的动作,就娴静温柔起来,不再像婆娘。我就往前凑。母亲说,离我远点,针尖戳眼睛。
我不管,也弄竹签子,细摆弄。姐姐们都比我大,又聪慧,几天就用平针勾出发带,让母亲缝上扣子,乌黑的发端,黑墨一般,露出一线宽的蓝色,像一片蓝色的海,迷缀我的眼眸。
我手小,针太长,一扭线就乱成团,性子又急,做不了这事,我的头发也成天像野草,盛夏的天,院子里的葡萄同星星一起闪烁,我只惦念着葡萄的颜色。母亲说,还没有黑,不能吃。黑是什么?等不青了就黑了。那晚上就可以吃了,晚上一切都黑。
母亲不搭理我,只是晚上看我更严了。一入黑,就楼我入睡,她可没有父亲渊博,就给我讲大黄狗报恩的故事,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葡萄许是吃到了,但印象深刻的,竟然是初秋时节,我和姐姐们竟然都有了一件草黄色和灰蓝色的毛衣,一时间,就娴静了下来,头发也不知何时,黑又直,一披下来,用手扶一下,浩浩荡荡,黑幔子一样。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童年的每一幕都是一帧旧画,它有太多回忆,一铺陈开,就洇湿了我们的眼眸,无法再合上啊。
多少年后,我多么希望,那个春天还在,花椒丛还在。故乡的杏花还是白的像长安的雪,春韭在微雨迷蒙里一寸寸的长,而我不再忆故人,也不再恋旧物旧事,而是故人就在眼前。推开窗,分不清哪儿是杏花,哪儿是云朵,分不清哪一声是鸡啼,哪一声是鸟鸣,葡萄秧一架一架的生长,母亲还是青丝乌发,没有刹那间满头白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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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最绿的总是草原
最美好的总是回忆
最后一句差点流泪
感觉这枚蛋好有灵性!
最后一段,似闻到了《春酒》的味道,可见人的感觉有多么相似~
你的文章很空灵唯美,喜欢
艺浩艺术
字里行间都是情
阿弥陀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