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军：狮子林--苏州日记（三）

少军按：

   今天早上的课安排在狮子林和耦园，授课教师还是陶友华教授。今天要发上来的，还是我整理后的听课笔记，在有所会心的地方，偶尔加进去一些自己的联想和感想。

   这次刚到苏州的时候，因为还有半天的闲暇，我就独自乘车去苏州博物馆，顺便转了旁边的狮子林和拙政园。因为时间比较紧张，进门以后也只是打了个转身，也来不及细细赏读。不过这样也挺好，就是在老师正式上课前，我先来了一次预习，使得在老师讲解的时候，我能做到心中有数。

   还有，对于园林艺术，我是个十足的外行，所以在写这样的文章时，我还不能不懂装懂，只能以自己的笔记为准，所以这还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游记。

马少军：狮子林--苏州日记（三）

   狮子林修建于元代，是苏州四大名园之ー。当年是天如禅师的弟子们集资给师傅修的居所，所以它在一开始只是一座寺庙。天如禅师得法于天目山狮子岩中峰和尚，就取了中峰和尚“狮子岩”和佛教中“狮子座”的含义，给寺庙命了名。

   佛教中还有“狮子吼”，比如佛陀，就善作此声，可赖此助长三千威仪， 统摄众生。但一般僧众学习狮子吼，则是宣经传法的现实需求。面对几千人讲法，就会受到声音条件的制约，而那个时候又没有麦克风扩音器，非得声如洪钟，方可担此重任。

   既然以狮子名之，进了狮子林，也就应该留意一下园中佛教禅宗方面的元素。

   元代大画家倪瓒倪云林和天如禅师，素有往来，所以在园林的建造和修葺过程中，也应该融合了文人元素。倪云林的《狮子林图》，也使得狮子林声名大振。

   1918年，颜料商人贝润生，就是贝聿铭的叔公，花巨资买下了狮子林，进行了一番大的改造，他把西洋造园手法和自家祠堂引入园中，使狮子林最后成了一个复杂的文化体。

   狮子林可分为祠堂、住宅与庭园三个部分。入口处就是贝家祠堂，抬头往上看，大屋脊的正中央有三个老头一个小孩的砖雕像，就是福禄寿喜四位神仙，从这里可以看出商人的终极追求。虽然俗了点，在里面悬挂着一方顾廷龙题写的牌匾“云林逸韵”，就将这俗气中和了一下。陶老师在这里说，大俗大雅，狮子林是谁都可以看的。

   从祠堂左边进去，就是燕誉堂。宋人朱熹曰：“燕，安；誉，乐也。”这是全园住宅的主厅，就取了安乐的名字。《诗经·小雅》有云：“式燕且誉，好尔无射。”燕，是宴饮，誉，是欢乐，射，是厌弃。这应该是丈夫给妻子说的话，意思是一起宴饮，这很欢乐，我永远爱你，不会厌弃。这么一解释，这间房子就显得浪漫温馨起来了。

   燕誉堂在外面看是一间大屋子，因为它只有一个大屋顶，但在里面分为前后两个部分，这种构制叫做“一屋两轩”。前半部分，是男宾晏饮之处，后半部分，是女眷晏饮之处，并在墙上悬挂着“绿玉青瑶之馆”的牌匾。陶老师讲了好多前后的区别，包括础石，前面是方的，后面是圆的。

   一家人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应该其乐融融。如果万一闹了不高兴，还可以抬头看看“燕誉”二字，这是不是可以形成一种家风呢。

   燕誉堂的院子里，据说曾经种植着玉兰和牡丹，是园子里的春景庭园。现在，粉墙下堆砌着不少湖石，种植着一株海棠，如果在海棠盛开的季节，有鸟鸣其上，则又是一幅山石禽鸟图了。

   燕誉堂的后面就是小方厅，正中墙上镶嵌着彩色玻璃窗，东西两壁各开空窗，东窗腊梅，西窗湖石，又是两方上好的框景。

   小方厅的对面，就是那著名的九狮峰。据说只有乾隆皇帝才能见九头狮子。后面是一大面粉墙，墙上开着琴棋书画四扇镂窗。

   从小方厅的左侧廊道进去，就是揖峰指拍轩。米芾拜石，赵州指柏，一个牌匾融合了文人雅趣和禅宗秘义。有个和尚问赵州禅师达摩的根本境界呢，赵州禅师指了庭前老柏。禅宗不立文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揖峰指拍轩前面院中有一座体量巨大的太湖石假山，里面布置着九洞二十一路，乾隆乾隆皇帝在里面迷了路，走不出来，最后在大家的帮助下走出迷宫，便题写了三个字：“真有趣。”虽然是心里话，但真正刻成排匾挂起来，这大白话显得有点不太雅致，会给皇帝掉份子，所以旁边就有聪明的人，说“有”字写得太好了，能不能赠送给他。这样一来就剩下“真趣”二字，现在就挂揖峰指柏轩旁边的真趣亭里。

   此中有真趣，欲辨已忘言，乾隆皇帝是最喜欢附庸风雅的。他七下江南，先后五次来到狮子林，最后直接带去不少本地工匠，按照狮子林的模样，在北京大修园林，于是就有了颐和园、圆明园和承德避暑山庄。

   至于这里的九洞二十一路，我在前几天钻过一次，随便就走出来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迷在里面的。

   从真趣亭走过去就是花篮厅，这是日寇当年签降的地方。花蓝厅前的大堆假山，细看如群狮腾跃，又如白云卧波，是当年宋徽宗的花石岗遗物。可惜好东西没有来得及运走，便有了惊天巨变，父子两代皇帝客死他乡。玩物丧志，沦为天下笑柄，其可叹也与！

   花篮厅的对面，就是观瀑亭，对面瀑布，顺山而下，凡四折，水石相击，轰然做声，可作涛声听。瀑布旁边果然设一听涛亭。

   花篮厅的西面，就是石舫，是贝润生用珍贵的进口水泥做的，上面镶嵌着奢华的进口彩色玻璃。这不系之舟，就成了炫富的所在。

   在瀑布的旁边，有一棵四百年的银杏树，黄叶遮天蔽日，立在树下，光影闪动，如童话世界。树后有一问梅阁，这又是一桩禅宗公案。阁中的桌椅板凳、栏杆扶手、门户墙壁，到处都是梅花的原素。唐人王维《杂诗》“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也打探寒梅消息，这分明又是文人雅趣，与禅宗并无关涉。

马少军：狮子林--苏州日记（三）

   出了问梅阁，沿着长廊再往前走，就是和长廊连接在一起的扇亭。全国只有两个扇亭，还有一个，是拙政园的与谁同坐亭。长廊一侧，镶满书条石，书法以苏黄米蔡四家和赵文敏为主。

   转了一圈，到了立雪堂。关于立雪，最先能想到的，就是程门立雪的典故。

   但要细究起来，这里也有个禅宗二祖慧可法师立雪安心的禅宗公案。慧可初参达摩，达摩闭门不见，到天亮时，积雪没过膝盖。达摩还是不肯见他，说是要等天降红雪时再说。慧可自断手臂，染红积雪，达摩这才让他进去。这真有点血腥。

   立雪堂中挂着一幅木刻对联，是山西邓云乡的手笔：“苍松翠竹真佳客，明月清风是故人。”我家里有一本邓云乡的书，叫做《红楼识小录》，上大学时，侯老师曾经推荐我们读这本书，说从中可以看出大学者的精细和谦逊。

   立雪堂的后院，用湖石堆出了一组故事。一边是一牛欲吃一蟹，另一边是一只狮子回头看牛吃蟹。这是不是主人解闷的地方？

   时间到了，也没有转完，我也只能写出这点东西了。

马少军：狮子林--苏州日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