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盲爷爷讲故事(原创)

作者: 半文的梦 | 来源:发表于2018-12-22 07:39 被阅读0次

    去年冬天,南方的小县城里还是没有迎来一场正儿八经的雪,却也冷得出奇。

    大学寒假都放的早,一放假我便买了最早的票风风火火回了爷爷家。

    到家的那天晚上,爷爷格外地开心,他小口抿着自家酿的红高粱酒,眼睛弯成一道迷人的月牙。

    我坐在木桌的老位置,屁股下的板凳暴了边,刺刺得有点扎。我认认真真地听爷爷讲那些翻来覆去讲的故事,讲他当年当兵的故事,讲他从老一辈听过来的故事。

    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给爷爷倒的半杯高粱酒已见了底,我连忙起身去给爷爷盛饭。

    爷爷脸颊微微透着红晕,对着旁边坐着的背弯的很厉害的奶奶说:“当年那个眨巴着眼睛,托着下巴听故事的孙女真的长大了。”

    我把一碗满满的热乎乎的白米饭双手递到爷爷手里,分明看到爷爷眼睛里有颗亮晶晶的东西。

    是啊,桌子还是那张用了十几年的四四方方的桌子,没有干净的桌布,没有华丽的喷漆。电灯还是用的钨丝灯泡,一如既往的暖黄色。桌子靠边的墙壁还是那面墙,赤裸裸原生的砖块和一层厚厚的大年三十才会打扫的烟灰。就连墙上挂着的大相框,也还只是放着那张孤零零的黑白全家福:照片里早已嫁作人妇的小姑,那个时候还是奶奶抱在怀里的襁褓中的婴儿。爷爷穿着军装坐的笔直,爸爸和叔叔系着领带帅气得站在旁边。

    可是,我这个小丫头片子长大了,爷爷奶奶也变老了很多。

    在外求学时,我经常梦见一个曾经的场景:

    一口大铁锅将灶台的烟雾吞了又吐,灶台上永远有一只慵懒的黄棕虎斑猫倚着灶台打盹。掉了漆的火盆里干柴火烧的噼里啪啦,我和爷爷奶奶围坐在炉火旁,有一只肥肥的傻狗耷拉着耳朵趴在我脚边,时不时将松球滚一滚。

    奶奶戴着老花镜眯着眼在补一件缝了好几次的衣服,爷爷手里端着一杯热茶,从嘴里跳出一个又一个故事。偶尔爷爷会停下来呡几口茶,问我懂了什么道理。

    我一边摸着狗头,一边将松球滚了滚,开始满嘴跑火车地瞎掰乱造。

    爷爷幼年丧父丧母,寄住在舅舅家一段日子,本来舅舅家生活也很困难,十来岁黄不拉几的爷爷为了讨口饭吃,毅然决然进了部队,家里没有一砖一瓦,一锅一瓢,从部队回来后楞是把奶奶娶进了门。白手起家盖起了一层房,拉扯大了五个孩子。他从来没有读过书,仅有的认识的字都是部队战友一笔一划教的。

    关于这些还都是某天爸爸喝醉酒后语重心长地在饭桌上跟我讲的。

    我一直以为爷爷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他会跟我讲很多毛泽东或周恩来的故事,他会避开奶奶,像小朋友偷偷把藏起来的糖果拿出来分享一样,小心翼翼地把他珍藏的书拿出来给我看。

    留守时住在爷爷家的日子里,我靠在奶奶腿上,歪着脑袋听爷爷讲了很多人生大道理。炉火映照着爷爷满脸沧桑的脸,每个故事却讲的铿将有力,用自身带来的光和热,像炉火架起的那一壶水,一点点沸腾,温暖了寒冬瑟瑟发抖的我,也温暖了留守时的夜晚我做的每一个梦。

    如果有人问我作为留守儿童,你幸福吗?

    世界上的幸福有千万种,我觉得我是幸福的。

    有人吃山珍海味是幸福,我坐在热汽氤氲的灶头和爷爷奶奶喝一锅热腾腾的白粥,气定神闲地打个饱嗝也是一种幸福。

    有人出入游乐场是幸福,我陪在爷爷奶奶身边一块搽野生中草药换钱,搽到皮破手指勒出血痕也是一种幸福。

    我是留守儿童,但我的幸福半分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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