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山花开
❂原诗
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
谁看青简一编书, 不遣花虫粉空蠹。
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注释
【陈贻焮主编《增订注释全唐诗》第三册,p8】
①桐风:吹过梧桐的风。②衰灯:不明的残灯。络纬:纺织娘。寒素:寒冷的秋天。秋天色白,故称素秋。③青简:巧简,书写工具。④花虫:即蠢鱼,一种蛀书的虫。⑤书客:诗人自称。⑥鬼:即指上句之 “香魂”。鲍家诗:指南朝诗人鲍照的诗歌。⑦恨血句:《庄子•外物》 载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玉。本诗指文人怀才不遇,虽死而怨恨难消。
❂翻译
【徐传武《李贺诗集译注》,p74】
桐叶被秋风吹抚,壮士心惊多愁苦,
纺织娘在残灯下啼鸣,似哀叹贫士的凄楚。
日后,有谁来读我这心血凝集的一编书?
不使它被蠢虫蛀成粉屑,变得空无?
想到这里我曲肠也会变直,忧愁满腹,
冷雨中只有古诗人的灵魂来安慰我的幽独。
秋夜坟场上,他们在把鲍照的诗句吟读,
他们的恨血在地下成碧色,千年也难瞑目。
❂解释
【徐传武《李贺诗集译注》,p74】
这首诗可能是李贺最后的“绝命篇”。元和十一年(公元 816年)李贺病重于家中,他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乃整理诗稿,编订成册,但疑其不能传世,感而赋成此诗。在这凄风苦雨的秋夜,桐风惊心,络纬啼鸣,自己呕心沥血之作,是否会被人赏识呢?似乎只有那些含恨地下的诗魂才是自己的“知音”。真所谓幽明同悲,千古一慨。如果李贺地下有知,见到他的诗作被后人宝爱,流泽甚远,他也许会含笑于九泉了。
这首诗的风格特别幽冷凄郁,调子特别低沉。运用仄韵,形成一种险峻的气氛,遣辞造句亦多奇诡。诗中曰:“秋坟鬼唱鲍家诗”,以南北朝时的鲍照自比,可以看出鲍照对他的影响是颇大的。钱钟书说:“《阅微草堂笔记》谓‘秋坟鬼唱鲍家诗’, 当是指鲍昭(照),昭有《代蒿里行》、《代挽歌》,颇为知言。长吉于六代作家中,风格最近明远(鲍照),不特诗中说鬼已也。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称明远曰:‘发唱惊挺,操调险急,雕藻淫艳’;钟嵘《诗品》论鲍明远曰:‘俶诡靡嬡,骨节强,驱迈疾。’ 与牧之‘风樯阵马,时色美女、牛鬼蛇神’诸喻(杜牧评李贺语),含意间合,谅非偶然矣”(《谈艺录》八)古人形容愁苦,常用“肠结”、“旸回”、“肠断”,而李贺却说“思牵今夜肠应直”,可见他在遣词造句方面也是力避陈言,冥心孤诣而力求创新的。
一说这首诗作于元和八年(公元813年)秋,李贺以病辞官归昌谷家居时(参见朱自清《李贺年谱•元和八年》)。一说作于元和十年秋在酪州时,“时值秋天雨夜,悬念故土,离潞之际梦 见‘乡魂’,与《客游》中‘归问时裂帛’互为印证,实属必然”(详参《李贺诗校笺证异》)。
【中华大典文学典《唐文学部三》,p1254】
《秋來》《吳劉箋注評點李長吉歌詩》卷一劉辰翁評:非長吉自挽耶? 只秋夜讀書,自弔其苦,何其險語至此,然無一字不合。《唐詩快》卷二:唱詩之鬼,豈即書客之魂耶?鮑家詩,何其聽之歷歷不爽。《昌谷集註》卷一姚文燮評:衰梧颯颯,促織鳴空,壯士感時,能無激烈。乃世之浮華干祿者,濫致 靑紫,即缃帙滿架,僅能飽蠹。安知苦吟之士,文思精細,腸爲之直,淒風苦雨,感弔悲歌,因思古來才人懷才不遇,抱恨泉壤,土中碧血,千載難消,此悲秋所由來也。《李長吉詩集批注》卷一方世舉批:「衰燈絡緯啼寒素」,寒素作素秋解,徐注素絲,未免死在言下,且與下文無關。「雨冷香魂弔書客」徐注:弔書客乃祖價爲文弔商山中佛殿南岡之詩鬼也,出《太平廣記》,見獨孤穆傳。 今采入豔異編,不必援據穿鑿。《黎二樵批點黃陶庵評本李長吉集》黎簡批:言誰能守此殘編,如防蠹然,憤詞也。恐老死似此也,至此詩佳,亦何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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