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匆匆忙活了一天，陈大爷回到家去，可临近晚饭时，他觉得胃疼得难以忍受，坐立不安。于是便想着躺在床上休息休息。他卧在堆满旧衣服的床上，使出全部的力气慢慢地把鞋子蹬掉，然后再缓缓地把身体往床中间移，高低不平的床上像商场里的按摩椅，抬高落下，再抬高，再落下。最终找到一个感到踏实和熟悉的位置，他把身体蜷曲着缩在一起，又伸手费力地扯着那床潮湿的比平时重很多的棉被，直到被子的一角盖住了上半身。被子又凉又重，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疼痛不懂得怜惜任何人，像是一个不慈悲的假面恶鬼，它在你的不珍惜与不怜爱中趁虚而入，耀武扬威，让你辗转反侧。
陈大爷已经出现这种状况很久了，却始终不愿去医院检查。
“怎么了？你这是又胃疼了？”陈大娘刚刚从儿子那里回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忙问道。
“没事，一会就好。”陈大爷强忍着说道。
“还死撑，咱去医院看看，也不担心了，该治病就治病，拖拖拉拉的，还能自己就好了。”陈大娘又心疼起来，这样的话，他不知道最近已经说了多少次，“珍惜那个钱，身体垮了还有什么用。”
陈大爷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呢，去年儿子建新房时，要债的来拆房子，砸坏了他的车子，他现在都没有舍得去修。刻在骨子里的节俭，是农村人对生活的一种尊重。陈大爷不过是众多乡亲们的一个罢了。“我没事”三个字，听着总让人心里发毛。
“我没事。”陈大爷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
“你说你这身体病了，那边还要钱。”陈大娘满脸愁容地望着他，一脸无奈的样子。
“他又要什么钱？”陈大爷知道一定是志强的事情，他们辛辛苦苦半辈子，省吃俭用的积蓄全用在他的身上。
“我刚从他那回来，他和我说他要同别人合伙开个养牛场，先从咱这要两万块钱，他自己凑一万。”
“快四十的人，我看他一万块钱都没有！”
“伸手要钱，这时候想起咱。”陈大娘指了指刚刚从志强家带来的一些鸡蛋。
“有没有钱你不知道吗？就那点土地补贴，你想都取出来给他？再说，有钱也不给了，这些年，咱不欠他的。以前干的生意没有一个成，挣点钱就大手大脚，现在欠着一屁股的债，整天脑子里就不想着干正事。你要说去年儿媳妇为了要小孩去看病，咱出点钱就算了，也是为了孙子。现在养牛还来要钱，没门的事情。”陈大爷靠着床头，捂着胃，越说越觉得气愤，越气愤就越感到全身不舒服。
陈大娘看他不舒服，便也不想讨论下去。“钱先不说了，明天志强还要去县城看看养牛的事情，让他陪着你去一趟医院。”
陈大娘铁了心，这次一定要逼着他去县城检查检查。老拖着可解决不了问题！
“晚饭吃什么呢？”她想着顺着陈大爷的心思，怜惜地问道。
“你自己吃吧！”
陈大爷满脑子都是志强养牛这件事，浑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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