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了腊月的巷子,眼光只会向着前方。再美的风景也拽不住匆忙的脚步。
儿子他们三口早回去了,还有我们夫妻,女儿三口心情也开始燥动。年底回家不像平常,说走就走,这一走就是关紧这边的大门,去开启老家的门;这一走就是一家子从这个家搬进老家。
一,大黄
要考虑的事就多,比方大黄。
大黄是家犬,它有许多优点,不在笼子边撒尿拉臭,对陌生人毫不留情地驱逐;它的优点其实也就是缺点,像个孩子一样,急了就“呜呜呜”的叫,叫得人心烦,狂燥。这样的犬丢下一天也不省心,何况春节?怎不能让它饿死吧?
首先商量的事情是如何处置它。
“带到远远的地方扔掉。”妻子想个点子,但马上被我否定了,这犬有狼性,且在派出所登过记的,咬人了就是大事,再说让它流浪说不定就被人毒死。妻说不出话了,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急,话就不经过脑子过滤。
很快有第二个方案,小孩舅舅说叫人来杀了它,这个方案一出口便遭到妻子强烈反对:“要杀,你不要让我看见,更不要在我家里烧,家里养的,吃不进口,也不忍心?”
似乎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一次回家弄得如此纠结,本来六个人两辆车就可以了,现在没办法,只有我再开一辆带上它了。
腊月二十四,在老家是小年。小年不光是大年的彩排,更重要的活动是接祖,摆三碗菜,三碗饭,三杯酒,烧一刀纸,一挂鞭炮。家人依次叩头,将在外飘流一年的先祖接回,开始供奉,一直到正月十六的早上送祖。这是老家流传下来的一个习俗,从这天开始,沉静了快一年的村庄渐渐有了活力,灰暗的上空依稀蹿上礼花在绽放,在渲染,在欢笑。下面的孩子也在欢笑。
我出门的时候,天是阴沉的,细雨掠过脸颊时有点清冷。拾空后备箱,牵出大黄,它不知道冷暖,只要出笼子就开始摇头摆尾,一付奉承献媚,也一脸兴奋的样子。出院门它便弓起背,像条拉着犁的牛朝巷子里使命地钻。
我没让它进去,不是怕巷子里灌过来的北风。它可能已经忍不住了,就在门口,就在我的面前,毫无廉耻感地翘起一只后腿,嗖嗖之间飙出两滩黄水。
没等它拉臭,我就拽着铁链进了后备厢,它轻轻一跃紧跟着上来,一上来就朝我胸里钻,嘴里喷着热气,那般亲热劲像是知道我带它去某个景点旅游。弄得我刚换的衣服上沾满了银色的毛发。
我拍拍它的头,说,听话,带你回老家呢。它哼哼唧唧的样子听懂了一般。但在我栓好链子跳下时,它不乐意了,认为我甩了它,放弃了一个承诺,于是跟在后面往下跳。无奈中,只得一边朝里推它的身子,一边强拉下车门。
还没出小区,它在后备厢呆不住,呜呜咽咽的,继尔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即将被抛弃的怨妇,伤心绝望。
大黄没出过远门,更没坐过车,一种惧怕的心理让它惊悚,让它不安,让它如临刑场。舒服的后备厢它却认为是牢房,是屠宰场,它拼命的从后排座位上方的间隙里拼出来,在摆满了物品的后座上乱踩乱蹿。
这样的情形让我无法安静行驶。
我只有靠边停车,重新将铁链调整了一下,将大黄项上的铁环固定在中间的位置上,让它能够站立,坐下,却无法翻越座位。
一番折腾,车子驶出了小镇,细雨绵绵中,上了高速,大黄渐渐恢复了平静,一如旅行者,不时地欣赏一下沿途快速退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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