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不信邪的,可是这次行程有太多的巧合。
8月8日晚上,我们在九寨沟口一家川菜馆吃晚饭,一行两辆车共十人:我们一家三口,种同学马同学和他们的儿子小种同学,谢同学和她儿子小王同学,邹同学和她姑娘小刘同学。
酒过三巡(果啤)菜过五味(八个菜吧),种同学给四个孩子讲完第二天逛九寨沟要做的功课后,我们的财务总管起身喊服务员买单,这时我就觉得脚下有震动,伴着轰隆隆的声音,我还说过啥车呢这么大动静。没等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剧烈的晃动,伴随着噼里啪啦玻璃破碎的声音,灯开始剧烈晃动着亮灭闪了几下,桌子上的盘子都在上下抖。小王同学喊着快跑第一个往外冲,大家都赶紧往外跑,我背对着大门没看到玻璃门破碎只听到声音反应慢,起身时灯已经全灭了,本能得一手抓起身后的背包,一手去拉身边的谢同学,没拉着,便蒙圈着赶紧跑(后来谢同学说我拉错了方向她在右边),这时里面的顶灯开始掉落,桌椅倒了盘子碎了一地。
跑出饭店大门后外面一片漆黑混乱,根本分辨不出人。听到儿子在前面喊我,也听到老马的声音确认他俩在一起,又听到种同学的声音在前面确认他们也出来了,小王同学变了腔的喊妈妈没听到谢同学的回应,小刘同学也在喊妈妈没听到回应,我赶紧回身喊,很快邹同学找过来了,谢还没出现,那会儿我便慌了神。好不容易谢跑过来迎上最后面的我,抱着我大哭。才知道谢同学和邹同学出门后被玻璃滑倒,幸亏我们是最后出来的后面没人没有踩踏,只是轻微的划伤。
其实从往外跑到十人集齐前后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吧,可是那会儿真是觉得好漫长。看着大家都好好的出来了,几个女人互相拥抱着泪流满面,庆幸着大家都还在一起。顺着手机的光看到前面有人被玻璃划伤流了好多血,真的很吓人。
惊魂未定,我们怕冲散了便十个人手拉手沿着河边相对开阔的地方站成一圈,都还懵着腿都发软了。邹同学吓坏了一直哭,姑娘反而是比较平静一直安慰妈妈。我强作镇定,抱抱邹同学,摸着她的头说胡撸胡撸毛吓不着。
等大家都稍微平静点,我拿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信号,便看到了西安的同学发来的消息说地震了震中在九寨沟,再度蒙圈几秒钟……回复我们平安,想着不知道啥时候能通上电,就让同行其他人都先关掉手机省电,留一个手机跟外界联系。
这个时候都还没有特别害怕,更加吓人的是后面。
我们在路边聊着天互相缓解着恐惧,看到旁边一哥们背过身来抹完眼泪,又转过脸去安慰坐在栏杆上的两位老人,通过他们的谈话了解到,他是带着老婆孩子父母还有侄子,一家六口来玩的,看他不停偷偷抹泪,我过去安慰他:没事的先生,不会有事我们都会平安出去的(其实这话也是安慰我自己),你是家人的主心骨你别慌家人就不会那么害怕的。然后我们一行的俩大老爷们也过去安慰他。说到这里必须赞下我家老马,儿子说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他爸从后面拥着他护着出来的,要知道他俩在餐桌上隔着整张桌子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反应过来包住儿子怕被破碎的玻璃划伤。
有俩男人一起聊聊天安慰他,那个哥们很激动,拿出自己的烟给他俩点上,说要是能平安出去一定保持联系。聊着才知道他们是从九寨沟千古情演艺场跑出来的,说地震的时候里面正在上演汶川地震,以致于大家都以为是演出特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往外冲,发生了踩踏,他父亲行动不便他抱着父亲冲出来的。瞬间理解了他的落泪,灾难来了他顾了年迈行动不便的父亲,顾不了同样年迈的母亲,顾不上自己的妻子和十岁左右的儿子,顾不上十二岁左右的侄子,当时该是多么的恐惧和绝望,还好他们也都出来了都在一起。
就这样站在路边互相安慰着,小种同学还仰着他帅气的小脸一脸天真的问我:阿姨你们大人咋这么胆小啊我就不怕。我摸着他的小脸心想孩子啊,你哪懂得我们的压力。抬头望去,狭长的道路两边高耸的山峰随时会倒下来吞噬我们似的,我甚至想到写好遗书吧或许救援的飞机能救走孩子们就让他们带走,或者直接给弟弟妹妹发微信叮嘱后事吧万一都出不去。想着万一出不去家里老人该这么活下去,想着谢同学邹同学的老公该怎么接受得了至少我们两家都是三口在一起……
所幸当晚是晴天,圆圆的月亮在天上给了我们很大的安慰,大家互相说着这么晴朗的天气不会再有大震的,一边又质疑着月亮周围一圈彩色的云是吉兆还是凶兆。为了缓解压力,我和谢同学还讨论第二天是否有人继续游玩,我们甚至说先不退票了或许明天景区人少刚好能好好逛逛好好拍照,后来才知道景区损毁多严重。
虽然晴天,夜间气温却不高,出来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穿着短袖,俩爷们要回去酒店停车场去车上取衣服。虽然我们幸运的住在公安局旁边,车停在公安局院子里比较开阔的地方,可毕竟离山近,我们不敢让他俩冒险。后来他俩一再保证快去快回,就去取了。还好不远,两人抱着一堆衣服几瓶矿泉水过来,分给那个哥们儿家两瓶水,他们住得远从演艺场跑出来啥也没带。 大家不敢大口喝水,都一点点喝着润嗓子,不知道后面还能不能买到水。
看着街道上开始有警察执勤,道路没那么拥堵了,我们向住宿的地方移动。路上不断遇到找人的导游和酒店工作人员。等我们走过去,公安局旁边的小广场边汇聚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路边等着,电话打不通还好网络通着,微信接收到好多朋友和家人的问候,我都简单回复平安勿念,心想这一秒是平安着,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事。
很快公安局恢复供电了,大家一阵欢呼。旁边一家饭店估计是租用了公安局的房子,也有电了,灯亮起来才看到房屋磁片落一地,里面盘杯狼藉。老板冒着危险引出电源插座给大家充电,并告诉大家可以取用饭店的椅子,终于可以坐下了。公安局执勤的警察与警车在旁边待命,一会儿出去一拨一会儿出去一拨,给我们定了定神。一会儿酒店的两个帅哥也找过来了,不顾我们阻拦冲进去快速拿出来一些毯子和被子给大家取暖,特别感动。街道上开始不断有救护车消防车经过,我们才知道有些地方有严重的垮塌。
我和谢同学在饭店门口看着手机充电宝什么的充电,其他人都在距我20米远的地方坐着等天亮。老马把车挪出来放在路边,说谁困了可以上去睡会儿,大家都表示睡不着。想着后面还要开车,他自己上车躺了会儿,没多久就下来了,说晃得睡不着。我旁边俩人聊天挡住了我,儿子看不到我以为我不见了,跑过来找,很厉害地训我说不要离开他的视线。
大约1:30左右的时候,邹同学跑过来说快走快走通知撤离了,然后旁边警察也开始用喇叭大声广播让大家迅速撤离,我以为泥石流来了,抓起手机什么的就朝车上跑。由于调整了原本坐我们这辆车的谢同学坐另外一辆车,又担心那辆车不知道落下她,我又下车拐回去找他们,没找到,赶紧打电话,竟然有信号了,确认她上车并且在我们前面,我们也赶紧开车顺着交警指挥的方向走。没走多远被救援回来的铲车挡住了路,便移到路边等铲车通过。这时才搞清楚是往县城方向的道路清通了,我们往县城转移。等待铲车的过程中我开了导航,到县城要40多公里。
继续前进后我的恐惧感到达极点:路边的车辆被砸得面目全非,一看里面的人就不可能生还;被清到道路两边的石头看着那么有杀伤力;左边山崖上的石头离我们那么近看着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后座上的邹同学说你看那车砸成啥了,我说不要看了别说话,把你昨天买的披肩给孩子包在头上。邹同学瞬间明白拿羽绒服给坐在左边窗户边上的姑娘捂在头上了。坐在后座中间的我那傻儿子还问为啥,我回了他俩字:别问。
这四十多公里的路实在是太难熬了,一路看到好几辆砸坏的车,路边不断看到有清理出来的落石。老马开得飞快,我一路拜过了中西方我能叫上名字的所有神灵。看到路边冒着生命危险仍旧作业的消防及特警官兵,我不由得举手行礼致敬。
电话又打不通了,不知道前车啥情况,但一路没看到他们就知道他们至少还在安全前进。在我们离县城还有16km的时候,收到马同学发来的信息说到县城了,我都轻轻的松了半口气。
大约2:35的时候,我们开到了县城,看到路灯通明的宽阔马路,悬了一路的心才算放下。看到焦急等在路边的他们五个,我们停车,一下车马同学抱着我大哭,一边哭一边说:他等不着你们非要拐回去,我硬是拦住了,我怕你们错过了再都堵在里面……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啊,我知道这十几分钟你们经历了怎样的煎熬,知道你们想过多少可怕的后果。我语气坚定地告诉种同学,后面的路不管多难,不许回头,走出一车算一车。
还好,后面的路好走多了。我们在县城路边坐到5:30左右,就继续开车赶紧往回走。俩爷们儿扛着受惊吓后与熬通宵的双重压力,开了十个小时,下午的行驶全靠副驾驶投食刺激的零食才得以坚持。晚上抵达汉中市后,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了。
来说说这次出行的几个巧合吧,或者说邪乎。冥冥之中好像是老天爷要给我们一个警告,但又佑我们平安无事。
第一,打算去的时候,老马说让把银行卡啥的做个记录,以前他从没说过。其实我当时也有这个想法。
第二,出发前,老马说尽量不要一家人坐一辆车,以前也从没说过。
第三,我们原计划9号到九寨沟,那样的话8号晚上很有可能在黄龙的4000多米的山上。
第四,8号中午在黄龙距离景区10公里左右的观景台,种同学说身体不适不想去景区了我们直接下山,不然我们就不是18点多点到九寨沟,很有可能在地震的时候赶上在九道拐附近的路上。九道拐附近道路后来损坏相当严重。
第五,我们路过天堂洲际大饭店的时候曾停车想去住,谢同学说咋看着怪怪的,就没去。
第六,入住后买景区门票,网络不好,花了一个多小时。要不然地震时我们肯定是在房间洗澡,准备早点睡觉的。
第七,老马本来想去看演出,后来因为我们时间不对没去成。不然我们也很有可能被踩踏。
第八,进入九寨沟的时候,小王同学说:我们到这里不会赶上地震吧。后来他自己都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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