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昨天,我们还是一群生长于偏僻乡村的无忧无虑的淘气孩子。那时,宁静的小村庄和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是我们一群疯丫头和皮小子的免费游乐园。这个游乐园可比现在风靡全球的“迪士尼”乐园有趣多了。
我们呼吸着最新鲜的空气,在一片点缀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白云的澄碧的蓝天下,成天游荡奔跑于田间地头与村里各处,用各自的小脑瓜子,细细琢磨并开发出各种好玩的游戏。早晨和傍晚袅袅升起的饮烟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美好记忆。
那是一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一分钱的硬币和一毛钱的纸币还在流通当中。一年到头,我们能吃到苹果的日子屈指可数。偶而进城的大人带回来几只苹果,苹果皮也被我们消灭得干干净净。在一个三县交界处的村庄,我,一个人小鬼大的疯丫头,和一群小伙伴一起成长。
在一群同龄的女孩中,有大部分是由村子里有不止一个男孩的家庭领养的孩子。沈翠姐便是其中一个。多年以后,我仍然坚信,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之一。
小时候,我是她的小尾巴。我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她似乎就是我的亲姐。可我从不喊她“姐”。我总是直呼她的名字:“沈翠”。我用最响亮清晰的嗓音喊出她的名字,让她及时注意到我并且努力表明我是她平等的好朋友,而不仅仅是年幼的妹妹。尽管站在她跟前,我矮她至少一个头。
沈翠姐有着一对总是微笑着的有着长长的眼睫毛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秀气的鼻子下,有一个粉嘟嘟的嘴唇。白皙的脸颊常因开心地笑而泛起红晕。在一群比她年幼的女孩中,她最爱我。她常常夸我是个漂亮的“洋娃娃”。她与自己的家庭成员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但是,养女的身份让她比同龄人成熟了几分。
后来,我们一起上了小学。我们的村办小学非常简陋。然而,我们每一天都在课间游戏中玩得不亦乐乎。教室是新盖的砖瓦结构的几间屋子,但是没有配套的桌椅板凳。每年开学时,家长或学生会从自己家带去板凳和桌子。因为上学早,虽然翠姐年长我三岁,我们仍然成为了同班同学。入学前,妈妈特意嘱咐她多多关照我。
我在一至三年级,考试从未及格过。沈翠姐却经常考满分。她经常对我说:“大静,你年纪还小呢,等你再长大一点,在学习上就开窍了。” 我很庆幸当时的老师并不以成绩论英雄。我依然不被歧视与孤立。我们一起做作业,一起挖野菜,和另外一个姐姐,云姐姐,组成“三人探险小组”,形影不离,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小学时光。
五年级的时光即将消失在人生的长河里。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和沈翠姐要分离一年了。我和云姐被家里人安排去乡中心初中上学而沈翠姐则去了邻乡的一所初中上学。
为了让我们的学籍档案不被邻村的初中扣下,爸爸做主,让我随了妈妈的姓。而云姐则改了自己三个字的名字的中间那个字。虽然年纪尚小,我开始体会到家里对我们学业上的关心与殷切期待。
乡中心初中离我们村大约八里路。五年级的下学期,我花费了几周的时间来学习骑自行车。
当时,家里只有爸爸的老式横梁结构的“永久”牌自行车。这辆车已经有了年头,车身早已失掉了原有的光泽。但是,在当时的我的眼中,它简直就是一个珍宝似的存在。
我不到1米5,根本没有办法坐上车座骑车。怎么办呢?只能从横梁下方的缺口那把脚踩到脚踏上,屈着膝盖向前骑。每天放学后,沈翠姐和云姐都要来帮我扶自行车,教我骑车。她们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比我更早地在她们哥哥姐姐的帮助下,学会了骑车。
起先,她们一个扶车把手,一个在车后座那帮忙向前推车。我需要扶着车把手,努力用双脚向前踩脚踏。即使只是这样向前骑行,我的内心像是奏起了美妙的钢琴曲,满是自我陶醉的感觉。
有了她们的双重贴身保护,我摔倒的次数很少,学车的进度却出奇缓慢。后来,云姐跟沈翠姐商量:“这样学车太慢了。我们得让大静自己控制车。”“是啊!不喝几口河里的水,哪有学会游泳的人?”
她们于是只轮流从后座那用力推一下车,让我自己独自骑车,学习掌握平衡。我常常是忙着控制平衡,忘了车前的路障或是忙着拐弯而忘了踩脚踏。于是,我开始变得手忙脚乱,顾不上要面子而忍不住大喊大叫:“车要倒了,快来扶我!”“啊!”“我的妈嘞,我要撞树上了!”
她们起先也跟着我一起尖叫。“车快倒了,赶快向左拐!”“快向前踩!”“小心,你快撞到草垛上了!”后来,她们一面心疼我摔倒,一面因为我种种滑稽的表现而哈哈大笑。渐渐地,我们已习惯了一幕幕惊险的画面。
虽然每次摔倒在地,我身上总要添一处淤青,但是有她们在身边,我学会骑车的底气一天比一天足。毕竟,面对着头十里开外的初中,天天靠步行上学,对我来说是很不现实的。
终于,一周以后,我终于可以勉强独自骑行一小段距离了。虽然行进路线呈S形,我已初步掌握了骑自行车的窍门。通过车把手控制方向,用身体控制平衡。我也可以随时刹车,避免撞车或摔倒。然而,身上的新伤旧伤让我每踩一步,都能感觉到尖锐的刺痛感。这就是“痛并快乐着”的真实感受吧!
弟弟妹妹见我终于学会了骑车,兴奋地一边跟我车后奔跑,一边为我鼓劲。“大姐加油!”“大姐真棒!”“我姐会骑自行车了!”他们手舞足蹈,比我还兴奋呢!我也忍不住笑了又笑,一边向前骑车一边把自行车前的铃铛拔响。“叮铛”“叮铛”的响声可动听了。
一天,傍晚时分,隔壁乘凉的良爷爷当着我爷爷的面夸我:“大静这孩子皮实的很,有点小能耐,是能考大学的娃。”我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良爷爷,我太笨了,这么久才学会骑车。”爷爷笑道:“大静,功夫不负苦心人哪!”听到他们的夸奖,我心里比吃了麦芽糖还甜。
一天,我洗澡时,妈妈来帮我搓背。看见我腿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妈妈一时没忍住,竟小声哭了起来。“我大宝受罪了。”妈把我抱在怀里,亲了亲我的脸颊。“我大静真是好样的。”我赶紧安慰她:“妈,我一点都不疼呢!”
后来,爸爸特意托人为我从城里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那是一辆儿童自行车。轮胎的直径很宽,车身也是圆滚滚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是一个多么幸运的孩子!身边的人给了我世间无价之宝——无私的爱。童年的一切已物是人非,只有温暖永存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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