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仙躺在自己那张用棉花似的云朵又或者说是用云朵似的棉花作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尽管早以没有了什么睡意,依然想方设法的不让自己起床,毕竟一年到头也就只有今天一天可以肆意妄为了,想到其他百官现在都正襟危坐的在大殿上听着玉皇大帝喋喋不休,心中更是快乐不打一处来,谁让他们总是仗着自己官大点就对自己使来唤去呢,今天就要看看你们被大帝使唤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还是有件正事要做,便宜也不是白捡的,之所以玉皇今天开恩是因为今天正值人间大年三十团圆日,所以玉皇派他去地下体恤一下民情,至于为什么派贡仙去呢,想到这贡仙不觉感动的红了眼眶,尽管在天上他只是个九品财务官,整天和算盘数字打交道,时间久了,总是一副恍惚,虚脱的样子,众神看到他这幅模样,都觉得与他打交道有饽自己伟岸的形象,一开始还敬而远之,慢慢的就开始得寸进尺,户来唤去了,贡仙本着邻里和谐的道理忍让着,难过时也只能在休息时抱着他的大床“哼”的一声,然后到头大睡。第二天往往又重复着昨日的剧情,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倒不是众仙真的那么恶狠歹毒,也不是贡仙太窝囊了,主要是天上的人,也就是地上的人说的天神啊,他们只有一天的记忆,昨天发生了什么一觉起来就都忘了,就像水里游的鱼只有7秒钟的记忆一样。还有就是天神是不会掉眼泪的,倒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而是对于天神而言,他们就没有这个“特异功能”,要不然多愁善感的贡神三天两头暗自哭泣,他那张棉花云床准会被他哭出个骷髅。
不过话说回来,在地下,他可是人们口中鼎鼎大名的财神爷,不论男女老少,恶霸良民都对他崇拜不已,只要他点点头,上刀山下火海人们都不再话下,香火更是一年比一年旺盛,地位直逼观音如来。每每地下临近过年时,被念叨和朝拜的最多就是他了,可惜地下的人有所不知,他们心中的财神在天上只是个算账的,不能帮他们升官发财啊,凡事还得玉皇大帝点头才能给予方便,所以玉皇就算对贡仙没啥印象,但作为三界之主,也不能在这样的时候饽了人间那数亿臣民的愿望,便准许贡仙休假一天,到地下人间去走那一朝,至于要不要开恩满足人间大地的愿望或者说满足谁的愿望,还得贡仙回到天上禀报民情之后由玉皇定夺,话说贡仙也想多少为人间祈求点福,再怎么说作为人们日日夜夜祈求的对象,冷眼旁观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但贡仙又是个一根筋的主,什么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他连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运用自如呢。于是可以想到,到时贡仙也只能一五一十的呆板称述一切,结果大概也可想而知,既不能让玉皇欢天喜地,也难以启发出让玉皇悲痛的恻隐之心。
太阳神报出了正午12点的钟声,贡仙才懒懒散散的将他的棉花床收进葫芦里,准备动身。乘坐着他的葫芦坐骑穿过云辰和鸟群冲向大地,只是贡仙也是第一次下到人间,不知路途遥远,一开始还踌躇满志的他渐渐的如卸了气的祈求攀附在葫芦上没了神气,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只到葫芦抖了他一下,他才睁起眼了,人间的山河大地才出现在他的眼前,贡仙伸手随意一点,葫芦便载着他俯身而下,青山绿水渐渐露出了他的真面目,路上碰到拍成三角形队列南迁燕群,直到高楼跃进眼帘,然后是城墙,接着是窗户,还没来得及转弯,就莫名奇妙的飞进了一家人户的家里,贡仙还没反应过来,刚想对屋里的人说句抱歉,才想起来人间的人看不到自己。于是贡仙也就将错就错,留在这里看个究竟吧。葫芦也是第一次下凡,早就急不可耐的想探寻这人间大地了,贡仙叮嘱了它一番,变让它暂时出去自由活动了,于是葫芦遛烟似的头也不回的飞了出去。
贡仙这才定神看了看屋子。两个看似夫妻的老人坐在黄色又泛着旧黑的皮质沙发上,不远处还有个老太独自坐在旁边的一张小巧的四角矮凳上,银灰的头发稀疏的依附在头上,两个老妇人扭着头一边低声闲聊着,她们脸上有着相似的沟壑状的皱纹,几乎被无视的的男人挤在两人中间,神情呆滞的盯着某个地方,一手杵着拐杖不放,一手吊在半空中,慢慢的吃力的将手里用过的手帕放回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饭桌前,一个中年女子磕着瓜子盯着着手机里播放的视频画面,不时的“可次可次”的笑着,粉红色棉裤包裹着的双腿不时的抖动着,两支小脚踩在拖鞋的上面,4只趾头的指甲盖上都涂着亮晶晶的指甲油,最小的的脚趾大概由于指甲盖实在太小的原因没有涂抹。旁边一个正值壮年的青年男人站在桌旁,在菜板上有条不紊的切着一块酒红色的腊肉。油脂随着刀口游离在菜板四周。厨房里还有个穿着绒毛毛的连体睡衣的人背对着贡仙在里面左摇右晃的忙活着,从短寸的头发和微偻的身躯猜测大概是个是个中年的男人。
客厅长廊的尽头传来了三声沉闷的敲门声,中年的女人应了一声,便穿上拖鞋去开了门,打开门,在前的是中年男子笑着和女人寒暄了几句,跨进了门槛,身后是两个年纪身高相仿的青年,大概是男人的孩子,附和了几句,便跟在男人的后面进了门,男人将手上拿着的某种食品礼盒递给了女人,女人悄无声息的接了过来,引着他们进了里屋。听到了声响厨房里穿着睡衣的男人热烈的迎了出来,他拍了拍刚进门的男人的肩膀,熟络的寒暄着,像许久未见的老友。睡意男人正好侧对着贡仙,可以看到他侧面有着一道年旧褪色的疤痕,往外延伸到了干瘦的耳垂下方,不知道是年少好斗留下的伤痕,还是哪天骑车不小心摔了个四脚朝天。极窄的眉毛下眼睛不时的眨着,大概是刚被厨房里某样辛辣食物呛过。中年女人招呼两个青年在客厅中间沙发前坐下,她用头巾扎起的头发由于太短的原因,发尾纷纷朝上翘着,看起来有着与她年纪不相仿的俏起,以显松弛的面庞包裹着同样小巧的五官,除了眼皮上那一模被画笔勾勒过的痕迹之外,没有过多的粉饰。她看了看老人的半满的茶杯,在加水与否间徘徊了片刻后,做了个放弃的决定。眼睛瞟过扶着拐杖的老人时,一闪而过些许复杂的表情,一些同时,一些厌恶,一些无可奈何。
两个青年正挨着坐在沙发上,一个青年显得拘束许多,厚重的镜框里,呆滞的眼睛无声的盯着电视里跳动的彩色画面,双手不知所措的放在不停抖动的大腿下面,若有所思的微微皱着眉头,另一个青年翻动着身前矮卓上的吃食,嘴里不时的咀嚼吞吐,右手肘撑着沙发靠垫,懒散的斜靠着,显得要自在许多。
里屋里突然跑出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概是闻到了厨房传出来的诱人飘香,显得兴高采烈,纷纷垫着脚望着餐桌,看看是不是有自己钟意的美食,中年女子轻声的呵斥着,将更加顽皮的男孩拽到了身边,小孩做了一番无用的挣扎后,重新讲注意力放到了自己手中的游戏机上,转眼便投入其中,不停的波动着手指。在寻找快乐方面,每个孩子都是天才。
随着睡意男子脱下身前的围裙,大大小小盛满的叠盆陆续的摆满餐桌,妇女吆喝着孩子们,老夫妻彼此搀扶着巍颤的走向餐桌,缓慢的,沉沉的。只有带眼睛的青年还没有起身,他望着光滑的白色陶瓷地砖,刹那间,他听到陶瓷碎裂的声音,老人的脚掌踏破了地砖底下坚不可摧的混凝土石块,它洞穿了一层层的墙体,最后,如陨石落地般深深的刻在了人间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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