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我啃完一个鸭爪,打开垃圾桶,然后又特意离远一点,用一个看起来很别扭的姿势把包装袋投进了垃圾桶,命中! 为自己呐喊,Nice ! 然后看到我妈给我翻了一个白眼。
又某一天,我吃着一根冰淇淋坐在我妈旁边,听妈妈向我那很丧的妹妹发表激情澎湃的演讲。她一边说我一边学,是那种无声地,在嘴巴里碎碎念的模仿。学第一句的时候,我妈说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学第二句的时候我妈直接一脚踹过来了。老实说,我也觉得自己很欠揍,所以我又看到我妈给我翻了一个白眼。
还有某一天,我吃完夜宵,想活动一下,来了个激情桑巴。说桑巴可能有点侮辱这个词,但是我也不知道如何给我的舞蹈下定义,这种随意的舞姿加上我的身材可能更像大熊在跳舞。然后,不出意外的话,我看了一下我妈,白眼接受完毕。
终于,有一天我又在家里胡乱蹦跶的时候,我妈忍不了了,她说:“你就是个没头脑的!”我欠欠地说:“对对,我是没头脑,你是不高兴!” 我妈都被我气笑了:“嗯,我是不高兴。”
哎,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早在回来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了。当我在外当社畜,几个月回家一次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能感受到极大的热情。现在辞职回家,上岸失败,没找到工作,又整天在家疯疯癫癫的时候,必然会受到嫌弃。这跟每年放寒暑假就上热搜的父母嫌弃在家呆太久的孩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你说我老实呆着也就算了,我又很调皮,没事就想逗我妈一下,让她又气又笑。得亏我妈是那种爽朗的性格,也不会真的生气,否则我这种好吃懒做,“惹事生非”的性格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说起来,我妈妈真的是一个很开明的人。学习上,也没怎么严格要求过我和妹妹,考砸了也不会像别的家长那样对孩子披头盖脸一顿骂,当然前提是我们自己还是很自觉地在认真读书的。生活上,能满足的尽量满足我们,只要是合理的且力所能及的,一般都能实现。对我们自己的选择也不会过多干涉,只要我们开心就好。虽然家庭不富裕,但是从小到大,也没让我们吃过苦。她老是说:“你们遇上我们这样的父母,真的是很幸福,我这样的妈妈,算是不错了。”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每次听到她自夸,我都哈哈大笑,哪有人老是自己夸自己的,结局就是会挨一巴掌。以后我还是捧捧场好了。
小时候,我的理想千变万化 。
我说我要当歌唱家,她说,好,你去。争取以后上电视。
我说我要当糕点师,她说,好,你去,长大以后开个店。
我说我要当自由撰稿人,她说,好,你去,这样以后可以天天在家跟我呆一起了。
我说我要当个普通的上班阿姨,她说平平凡凡挺好的。
我还想过当医生,当律师,当裁缝,当理发师,当厨师,当工厂工人等等。无论我说什么,我宣之于口的憧憬,从来没有被打击过。妈妈每次都是认真地回答我,语气坚定地像我一定能够做到似的。长大之后读到了第一个登上月球的宇航员的故事,瞬间觉得我妈简直跟阿姆斯特朗的母亲一样伟大。
不过梦想太多的人,最终还是丧失了方向。我辜负了母亲的期待,说过的梦想,没有一个实现。现在的处境是最糟糕的一种,在家啃老。
有段时间,我会很丧,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有段时间,又会很亢奋,感觉爬起来马上能大干一番事业;有时什么都不想,在家躺平,等待岁月蹉跎,我妈会嫌弃我为什么整天睡觉,我跟她说我在梦里思考人生,但其实我是在逃避现实,毕竟梦里面什么都有。
不过我妈很懂得策略,她一向知道怎么对付我。在我丧的时候她会跟我一起规划未来,建议我可以尝试做些什么,在我不长进的时候又会鞭策我,给我适当压力。有时候会说我无能,有时候又把我夸得天花乱坠。这种反复横跳的态度,不会把我逼得很紧,也不会让我轻易失去斗志。我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跟妈妈相处也是没大没小,像是朋友一样,从小到大都过得快快乐乐的。
虽然我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目标,但是我始终感激母亲无条件的支持和鼓励。
包括我的一些兴趣爱好,我妈也是相当捧场。我没事喜欢研究一些吃吃喝喝,虽然大多数是黑暗料理,但是也有成功的几率。
比如说有段时间很火的电饭锅蒸蛋糕,我很想尝试看看,问我妈家里有没有面粉、鸡蛋什么的。妈妈说没有,问我要做什么。我说明意图,她说这还不简单,我马上去帮你买。但是那次我的蛋糕没有发起来,她吃着失败品说,味道还可以,绵密度不够,下次继续努力。后来又做了两次,终于成功了一次,妈妈比我还高兴,说:“这是做的最成功的一次,给你点赞!”手上还带比划的。而且我那个六寸的小小的蛋糕,被分成了N份,妈妈坚持让来家里坐的人都尝一下,然后再得意地告诉别人是我做的。大概所有的妈妈都会因为儿女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成就而到处炫耀吧。
后来有段时间又迷上了芒果甜品,有时候做芒果蛋糕,有时候做杨枝甘露。那段时间发现妈妈买很多的芒果和鸡蛋,我说买这么多干嘛呢,她说方便你捣鼓那些七七八八的。啊,这该死的感动真是突如其来,差点让我泪湿眼眶。能有这样一个肯为你的一时兴起而认真准备食材的母亲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而且虽然爸爸妈妈经常嫌弃我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回家,但还是会想办法帮我腾地方放我那堆“破烂”。我有个布丁杯,买来不怎么用,一直放在厨房蒙灰尘,妈妈跟我吐槽过很多遍,说要把它拿去当烟灰缸。后来有一次我用完之后,把它放在厨房一张桌子的边缘晾干,妈妈过去的时候碰到,掉在地上碎了。妈妈郑重其事地跟我道歉了。我觉得妈妈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真的是在认真对待我喜欢的东西。
后来的一个星期里,我碰碎了家里的一个茶杯盖以及一个玻璃杯,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爸妈都在现场,没有一个人责怪我,一个问我有没有受伤,另一个马上清理现场。我简直受宠若惊,小时候打破茶杯的事我可不少干,那时候可是一直被教训的,长大后反而对我的容忍度越来越高了,神奇。
当然,我们也不是不吵架的。我小时候如果跟妈妈吵架了,我会说我要离家出走,然后跑到我家后面的我叔叔家看电视。我怀疑我妈可能完全不当回事,因为她到了饭点就在我家门口喊我回去吃饭,然后我又屁颠屁颠回家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长大后也说过离家出走,那时候我妈是真的伤心了,好长时间都控诉我伤害了她,后来虽然买了花哄了她,但是她说她要记一辈子,让我好好反省。
我开始在思考为什么有的无心之举,或者是脱口而出的话,在小时候和长大后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后来想想明白了,小时候未必懂是非,长大后却明白什么是有意什么是无意。以前打破茶杯可能是调皮,毛毛躁躁,要被教训一下才能长记性,长大之后碰碎了茶杯肯定是不小心碰到的,小心一点就是了,不至于责怪。小时候说离家出走的时候都未必懂得这是个什么含义,没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长大后说却有可能是带有几分真心在的,以至于妈妈听到非常伤心。
在我把自己当大人的时候,他们可能把我当小孩,一直宠我纵容我。在我把自己当小孩的时候,他们可能又把我当大人,希望我坚强,有当担。
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爸爸妈妈希望我 “阳光下像个孩子,风雨中像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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