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
时间线回到当天下午15:20分,天气清朗。一位孕妇被推进了产房,怀胎九月,这位女性即将迎来短暂的解放。
南江医院妇产科,坐落于南江市简江区南面,产房在三楼。走廊四周闹哄哄的,不时有婴儿的啼哭声,医生的嘱咐,护士的应答。 然而在姜先生的耳朵里,自然隔离杂音。他焦急,忐忑又激动的在产房外徘徊,时不时抬头看看紧闭着的产房大门。
经过两个小时的煎熬等待,产房大门轻轻打开了一角,护士怀里抱着一个婴孩。
护士问:“谁是李佳玲的家属?”
满头大汗的姜先生急忙道:“我!,我!我!我是!”
他一脸的期待,看着护士怀里的婴孩。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看了看护士,有看了看护士抱着的孩子。
年轻的护士仿佛看懂了男人的心,轻声道:“我只是抱过来给你们看看,是个男孩。孩子必须在产房监护室待着,需要观察和适应。”
“唉,唉,我们知道,谢谢医生了!”姜先生的母亲在一旁感谢道。
“嗯,那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这时产房内忽然传来医生的呼叫声!
“杨护士,杨护士!快过来帮忙,快点……。”
怀抱男婴的小杨护士左手挽着小孩,边转身关门,边向产房里面回道:“好的,马上来!”
“嘭!”
产房被再次关闭,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姜先生母子二人。产房内很明显又有其他状况,他们又一次在嘈杂的走廊里焦急的徘徊,他们只能再次等待。
……
另一边,刚回身的小样护士看到忙碌的医生们,来回疾速穿梭。大量的止血棉球,止血带堆出医疗废弃箱。病床上,刚刚生产的李佳玲昏迷着,呼吸急促,困难。
她赶忙将小孩儿放回监护室,然后帮忙拿止血物资,准备强心剂、起搏器。
医生边手术边解释道:“病人突然大出血,需要转移进ICU,速度要快,上担架,准备急救!”
经过简单止血,李佳玲盖上了手术专用“套装”,然后推着担架车向重症监护室赶去。
门一打开,走廊上焦急的姜先生赶忙凑上前:“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医生无情的吩咐:“麻烦家属先让开,病人需要抢救!”
就这样,姜先生一路跟着,从产房到重症监护室。走廊里回荡着他焦急的呼喊声。
“让开,前面的让开!”
“坚持住,老婆,你要坚持住,我和宝宝再等你醒来……”
穿过走廊,拐向另一栋高耸的建筑,那是急症大楼。楼上是急症室,是重症监护室,楼下负层,是停尸间。
“嘭~”。
他和腿脚不利的母亲,又一次被关在大门外。
……
躺在冰冰凉凉的ICU病床上,李佳玲戴上了呼吸机,机器连接着大大的氧气瓶。旁边心率监测滴~滴~,护士,医生在不停的用各种方法稳定她的生命体征。
这一切,躺在病床上的她体会不到。
她只感觉四周乌蒙蒙,光秃秃。一眼看不到的空间,极其压抑。空气不在像清晨,像燃烧过的密闭容器。她不停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却汲取不到一个氧分子。
她向远处狂奔,想要换一片天,企图呼吸百步开外的空气。可这地方,灰蒙蒙的一片,鬼影都没有一个。别说百步之外,就是那千万米的远方,也不见得有拯救她的天空。
时间渐渐流失。
就在她无力瘫坐地上十分钟后,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爬起来。
因为她发现灰蒙蒙的远方越来越近,越来越黑。不是她靠近了黑暗,而是黑暗逼近了她。
这鬼地方让她绝望!
李佳玲感觉到,她就快死掉了。但第六感冥冥中告诉自己,如果让这黑暗吞噬到哪怕一根手指,也会让她立刻走向毁灭。
她此刻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相信这莫明的死亡凝视,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拖着疲惫的身躯,向来时的路缓缓走去。再回头,黑暗老的那么悄无声息,只要她不挪动,下一刻就会被淹没在那黑暗中。
“救命呐~”。
“有没有人啊”!
“老公!你们在哪呀……”
“……”。
渐渐的,她发现不知不觉回到了最开始掉落的地方。再看四周,已不是雾茫茫的当初,而是黑色,夹杂着死亡的地狱黑。
“要完蛋了,死定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呀,不会真的存在地域吧?”
“肚子好饿呀,一身都没有力气。”
就在李佳玲胡思乱想之际,黑暗一点点靠近,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黑暗从脚下侵袭而来,像水,像烟,四周巨大的压强向他挤压。
渐渐的黑暗没过膝盖,没过大腿,小腹,胸腔,然后是脖子。
这一刻她经历着从未想象过的难受,没有眼泪,大脑僵化着,木木然等待着世界末日的到来。
“也许,古人上吊而亡,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只是,可惜再也不能陪你了,我亲爱的姜先生……”
“可怜我那刚出世的孩子,我记得,护士小姐姐告诉我,是个男孩子,男宝宝……”
就在那黑暗淹没嘴巴,向鼻子眼睛蔓延时,她突然想到了孩子。那还在监护室观察的孩子,恍惚间她仿佛隔着黑暗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看到了产房外焦急的姜爱人。
艰难的扭动着脖子,她还看到忙碌中的医生,护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的白大褂,医院的白衣天使。
“对了,我这是在医院呀!”
“医生这么忙吗,他们在干嘛?貌似,在抢救病人?”
想到这里,她猛然惊醒,回神过来,那是自己!
医生抢救的病人是自己!
这一刻,她祈祷着,期待着,盼望着!医生一定会救回自己的。我要坚持,要坚强,要配合好医生!
“我还不能死,不想看见绝望的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年迈的老父亲,还没听见儿子第一次啼哭,小家伙还没来得及喊我一声妈妈……”
突然,天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闪电在黑暗里闪耀,啪的一下打在李佳玲的胸口上,带来的一丝黎明的曙光。
电流穿过身体,有一点龇牙咧嘴的痛,有些酥酥麻麻的痒。那闪电带来的光,打破了黑暗,粉碎了灰蒙蒙的隔离罩。
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光亮,白茫茫一片。李佳玲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经历了绝望的黑,跨入了极致的白。
直到光亮退却,变得柔和起来,她发现可怕的压力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来的突然,去的也无声无息。。。
……
心率监测机上传来稳定的滴滴声,外界开始传来男人,女人的声音。
“生命体征恢复,降低电压,氧气开到最大!”
“葡萄糖准备,先上25毫升生理盐水。其他各部随时待命,准备二次抢救!”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
十分钟悄然而逝。
滴,滴,滴。
二十分。
精密的挂钟上,指针慢慢划过,像永不停歇的海风~。
“呼!……”
“各项指标稳定,氧气阀下调至中级。
取下盐水,换葡萄糖。护士盯着,其他各部就地休息。”
医生一声声指令下达,他声音平缓,铿锵有力。
随着这一串串指令,整个房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呼吸声。
很明显,他们又一次将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
时间是世上最无情的东西,一个月转眼即逝。
……
李佳玲早在第三天就出院了,现在她怀里抱着男孩儿,跟我们讲述着一个月前的产房惊魂,她说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夜晚做梦都时不时梦见那个灰蒙蒙的世界。
她说:“年轻,真好,活着,真好。”
或者,真的存在另一个我们平时看不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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