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肯定了罗峰的说法。罗峰所说的不会动,并不是指人昏迷时候的不动,因为人在昏迷的时候,被人搬运,关节和躯体还是会弯曲或者移动的,因为人的躯体和关节,相对柔软。
罗峰进一步问我,我是不是想说,这些手印被印到墙上的时候,老九他们已经死了,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动。
尸僵,我立刻想到了这个词。我告诉罗峰,手印不仅是在老九他们死后印上去的,而且是死后有一段时间印上去的。人刚死的没多久的时候,就身体僵硬程度来说,和活人没有区别。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被人按着手,往墙上按手印,也不能保证每个手印的形态是一样的。
所谓形态一样,并不是指每个手印的轮廓一模一样,而是从侦查痕迹学的角度,通过对手印边缘、连结点、模态等多角度进行考量,最后得出手印同一的结论。我依然举了老九手印的例子,这些手印,边缘处有鲜血往下滴,这很正常,墙和地面保持垂直,在摁手印的时候,鲜血难免会往下淌,除了这一点,从痕迹学角度考量,老九的每一个手印,都是同一的。
尸僵一般在人死后二至三个小时开始出现,十二小时以后,肌肉收缩和关节僵硬慢慢开始遍布全身,尸僵程度也开始达到最大。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有稍微大的外力作用,手掌的姿态将是一样的。
我试图模拟了当时的场景:有人把已经尸僵的老九几个人,从麻将桌上扶起来,并按着他们的手掌,沾染上鲜血,往墙上摁手印,最终留下了每个人的每个手印基本相同的痕迹。
罗峰一听,脸色不自觉地变了一下。我知道罗峰在想些什么,凶手抓着老九几人手掌的时候,因为老九几个人已经死了,所以在摁手印的时候,几个人的尸体,必然是和凶手的身体紧贴着。
这么多手印,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凶手竟然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和已经高度僵硬的尸体紧贴,亲密接触了那么久,而且还不止与一具尸体亲密接触,正常人,就算不觉得胆寒,也会觉得恶心。
就算是法医和侦查人员,也很少会这样和尸体接触。
罗峰的肩膀颤了颤:“这凶手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人,想到他的脸都快要和尸体的脸凑在一起,我就觉得恶心。”
“凶手的心理素质很好,杀了人之后,一点都不紧张,还能慢慢地往墙上摁手印。”我冷笑了一声:“如果我猜的不错,墙上有这么多血手印,而尸体身上没有出血,是因为这些血液,在他们死前的三天内,就已经被抽出来了。”
我又取出了那几个带着干涸血迹的针筒,虽然还没有经过鉴定,但我已经基本肯定针筒里的血,就是老九几个人的了。从老九几个人到港区当晚失踪算起,再到法医鉴定得出的死亡时间,一共过了三天左右。
而那三天,老九几个人就在乡下的房子里。人没有死的时候,皮肤和肌肉的愈合能力还在,抽血,会在皮肤表层留下小小的针孔,但是经过三天,那针孔就会慢慢愈合消失。法医在进行尸检的时候,死者已经死去好几天,尸体身上遍布尸斑,皮肤僵硬脱水,如果那针孔又在非常隐蔽的部位,法医会忽略,完全正常。
再加上这件案子诡异,法医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死者胃里的新鲜食物上了。尸检有较强的主观性,法医也是人,经常会思维定势。
我观察着墙上的血手印,手印的分布,并没有太大的规律,但是,每当有几个颜色较深的手印之后,就会有一个颜色较浅的手印出现。这次,我没有解释,罗峰就开口了。他说,这是因为手掌沾染上血的时候,往墙上摁几下,手上的血就会变少,所以颜色变淡了。
颜色变淡,凶手又会替尸体的手掌染上血,再去墙上印,所以接下来的手印,颜色又会变深了。
“不过,如果我们的推测是真的,那这个凶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要给老九他们抽血,还保存了他们的血好几天,再把老九他们的手印一个一个留在墙上,太奇怪了。”罗峰说道。
我想了想,回答:“不是所有的犯罪手法,都有原因的,很多犯罪嫌疑人,事后被讯问,问起他为什么要那样做,连犯罪嫌疑人自己都回答不上来。”我又往墙上扫了一眼:“联系这起案子的诡异点,这手印,或许凶手就是想要制造恐怖的氛围,把这起案子,推到鬼神之说上。”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这段时间我们经历的,都和凶手有关系,那凶手对这起案子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一开始,凶手的目的达成了,鬼叫餐案被传得神乎其神,港区居民谈之色变,很多人都相信了鬼叫餐案,就是冤鬼干的。之后,肥基的口袋离奇出现冥纸,后来又离奇死在自己家中,尝试分析凶手杀肥基的动因,可能是想继续把案子和鬼神联系在一起,警告港区警方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但是,港区警方没有像凶手想象的那么愚笨,再加上我们的介入调查,凶手或许觉得鬼神之说,没有办法糊弄过去了,所以这个时候,云清认罪,短发女也认罪。凶手,在找替罪羔羊。
罗峰托着他的下巴,他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的确是的。你说,凶手会不会是个医生?”
罗峰是根据针筒和被保存起来的血液猜的。
我马上否定了。
并不是只有医生才会抽血,医学理论的书籍,在港区市场上,到处可以买到,容易自学,抽血并不需要太高的专业水平,而储存血液,只需要将血液密闭起来,放至低温处即可。
最有力反驳罗峰推测的,是肥基的死。
肥基家中后院的杂草丛,才是第一凶案现场。我之前推测凶手肯定用了某种不透水但可以吸水的垫子或者薄膜纸,先铺在了草丛上,所以现场草丛才没有那么多血迹。
但凶手似乎没有预料到喉部被切开,鲜血最远可以喷洒至两米开外,所以草丛里,还是留下了一丝血迹。如果凶手是医生,他不可能不知道喉部被切开时会发生的情况。
“内敛的人,性格不会太五大三粗,平时从事的职业或者他的爱好,比较特殊,创新。”罗峰突然开口说道:“这是你之前根据那什么犯罪心理画像作出的推测,你说,这凶手到底是干嘛的?”
我紧皱着眉头,一时也没有想通。
案子很复杂,也很诡异,罗峰不解的地方有很多。
“方涵,这凶手真的很奇怪,你说他抽了血,不把针筒带走,丢在屋子附近的垃圾堆里,还有那辆蓝色的车子也停在那里,不怕被查出来吗?”罗峰坐到了麻将桌上,但他很快又站了一起来,还一副恶心的模样,拍了拍裤子。
那地方,就是老九几人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那辆蓝色的车子,被停在了乡下。而老九几个人,最后又被接回了市区,肯定还有其他车子来接,如果凶手聪明的话,应该会分次接他们回市区。”我回答。
那个时候,虽然还没有死人,但是老九几个人毕竟已经失联,凶手肯定会考虑到有老九几个人的熟人向警局报案的情况。警方一旦立案,或许会对往来车辆进行调查,那辆蓝色的车子,已经出现过一次了,不适合再出现,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蓝色的车子被停在乡下那么隐蔽的位置。
警方排查往来车辆的时候,会着重排查人多的车子,也会重点排查没有车牌的黑车。我对罗峰说,如果我是凶手,我会用有车牌的车子,分次接走这几个人,并制造出他们睡着或者醉酒的模样,这样能巧妙地骗过警方。
“至于那针筒,应该也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我说。
一切暂时都只是主观上的推测,我们只能去揣测凶手的动机。
凶手或许早就想好了两条路:一是这起案子,成为灵异无头案,而第一条路如果失败,就找替罪羔羊,替罪羔羊,就是那个短发女。
短发女在招供的时候,并没有说抽血的事情。
凶手的态度有些了然:如果警方没有发现针筒,那短发女就不说抽血的事情,继续给这起案子制造诡异的气氛,再加上短发女招供,干扰警方的办案思路,使凶手逍遥法外,并且,扔掉针筒,扔到哪里都是销毁证据,那个垃圾堆,其实已经非常隐蔽了,我和罗峰找了很久才找到。
而一旦针筒被发现,短发女就会招供抽血的事情,这就更加印证短发女就是凶手这个“事实”。
“把针筒送到警局去,再看看短发女新的供词,就知道我的推测对不对了。”我对罗峰说。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鬼突然拉了拉我的手:“方涵哥哥,外面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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