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可废其才当惜——胡兰成的今生今世

张爱玲与胡兰成

如今再提胡兰成，只说他是张爱玲的前夫。

两人婚书中一句“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以及张爱玲赠予胡照片上的一句“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也一度成为文艺女子的心头好。

胡兰成大概万万没想到，百年之后还能引得众多女子垂青。

胡兰成晚年

建国之后，因为政治原因，胡兰成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作为一个汉奸被埋没在历史尘埃中。

也曾有幸看过胡为汪伪政府写下的文字，大抵可以比作一个合格的臣子对君主的歌功颂德，完全符合他受过的“读书人就该走仕途光宗耀祖”的教育。就如同他幼年曾无比自豪祖上出了个翰林，使得后代还能享用恩惠。

他的是非观仍在老庄孔朱里，于民国世界是不相宜。要讲主义要讲政治，实在是讲不上。像他这样的文人若有上万贯家财倒更愿意归隐山林，这才符合他文人的傲气，奈何他又没有。

他不过同张爱玲一样，在乱世里寻了座孤岛，自顾自的繁华罢。所以他懂张爱玲，亦喜欢她活在梦里的生活态度。张自然也倾心他这样的人，若真格要柴米油盐地过日子，只怕两个人都要发了疯。

胡兰成与一枝

他的一生有过很多女人，在其散文集《今生今世》中记载的就有八位之多。他的风流韵事成了抨击他的的罪证。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胡兰成无疑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婚内数次出轨，勾引恩人家姨太太，让妻子出钱出力照顾流产的情人，勾引房东家的人妻，种种劣迹数不胜数。放在网络文学盛行的今天，大概能让一帮写手编出一个系列的h文。

然而在他的书中，他对每个女子又是如此的真情实意，真心爱重。好像与每个女子的结合都是自然而又必然的。

他不止一次承认自己是个浪子，却又在书中隐约透露出对这一身份的自豪。

今生今世

他书中的女子都并非绝色，但个个娇憨可人，在他面前都好似回到了少女时的样子。

就连当年叱咤上海滩的佘爱珍，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年逾50的老小孩。

胡兰成的人和他的文字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各色的女子都面目喜人。

就连她们明知胡兰成是有夫之妇也依旧委身这样的不堪事也让人觉得：若是遇上了这样的男子，她这样做大概也算不得作践自己。

胡兰成与佘爱珍

张爱玲说女人都是在小说中学会爱情的。

张编造了无数的爱情，但男人身上总有胡兰成的影子——自私，放荡，浪漫却又让不得不觉得可爱。她与胡兰成的三年大概就是她心中爱情的样子了。

民国时期的爱情实是不宜用现在的眼光来理解。

民国世界弥漫着结合了西方恋爱自由的萌芽与中国特有的含蓄婉约酿就的浪漫。而像胡这样的文人，大抵还是崇尚柳三变、苏东坡这样的风流雅士多过民国初立的婚姻法——娶妾于仕途名声大不利，但于道德是没有妨害的。

（笔者并不是在怂恿各位去做或者去找这样的渣男，毕竟这样的人在现代社会简直应该拖出去喂猪。况且你还没胡帅！）

民国乡村

以前读茅盾，读鲁迅，总觉得民国世界苦大仇深。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简直让人看不见一丝光亮。农民是被吸干了血榨干了骨髓的行尸走肉，到处都是符号般的劳苦大众。

直至读到胡兰成，读到他的幼年，读到他的家乡，读到他的生活，好像当年那个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眼前竟豁然开朗起来。

胡兰成的农村像是片春光永远散不尽的田野。

人尽是鲜活的，像是幅颜色更艳些的清明上河图。

农村的世界总是有它自己的道理，自己的规则，人人都是讲道理的，有些事有时好像无理，却又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小桥、流水、蛙鸣，他书中民国时期的农村平静安详得近乎禅道。

胡兰成晚年

这样民国世界走来的他，文字朴而不拙，散淡却似有千斤伏于字底。

余光中说：“《今生今世》……文笔轻灵圆润，用字遣词别具韵味，形容词下得尤为脱俗。胡兰成于中国文字，锻炼极见功夫，句法开阖吞吐，转折回旋，都轻松自如，游刃有余，一点不费气力，‘清嘉’而又‘婉媚’。

鲜有人知的是，胡兰成的书法也是一绝。

川端康成曾评价他的书法“于书法今人远不如古人;日本人究竟不如中国人。当今如胡兰成的书法,日本人谁也比不上。”

书法里是他的“道”。

胡兰成书法

多少人惜其才而不齿其为人，骂他丧了文人的气节。

弘一法师说：悲欣交集。悲的是他为何是如此模样在世为人，欣的是居然有这般文字传世。“其人可废，其文不可废。

他这样的人，通晓禅道却又偏要随世逐名，到底是没有了悟毁了自己。

不知是否只有一个民国这样新旧杂糅文化里长出来的文人才能如此有魅力。

但无论几生几世，也只生得出这样一个胡兰成。

在笔者有限的阅读经历里，20世纪时的中国，胡兰成算的上散文前十人。

至于20世纪后的中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