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大集上铺地的蔬菜写满了山林对贵州百姓的眷顾,那么,大集的中药摊子就更可以看见大地的精髓了。小小的棉麻布袋里盛放着晒干的草药片,一小袋一小袋排列着放在木板车上,有时也有新鲜的树叶、枝条,甚至刚刚砍下的根茎、木段,一并放在车边上。摊主就坐在车后头支起的小凳上,人和凳子一样黑。顺着吱吱呀呀的靠背,人也朝后斜歪着,依那个坐姿,脸常常向上,看着天空。起初见到这样的摆设十分讶异,再看看摊主,如果不是《神雕侠侣》或者《天龙八部》的隐逸之士,也太像走窜江湖的郎中了,这些树枝儿木段儿的,有人问津吗?
大集上的中药材待的时间久了才慢慢了解,苗医有自己的历史,三四千年的积淀,神秘又神奇,武侠玄幻中的“下蛊”,早先就是苗族地区盛传的故事。苗族民间还有“千年苗医,万年苗药”之说。
突然想起《笑傲江湖》里,五毒教教主蓝凤凰,她就是一个苗家姑娘,娇媚无比,风韵甚佳,喜欢养毒蛇,擅长制毒。《笑傲江湖》、《碧血剑》里都有热衷下蛊的女性形象,一向和善温柔的妇人如何会喜欢毒物?据云贵一带的古书野史记载,蓄蛊者多为妇女,且为妇女专长。《滇南杂志》记载:“云南人家家蓄蛊……人家争藏,小二虑为所食,养蛊者别为密室,令妇人喂之,一见男子便败,此纯阴所聚也。”。许多蛊、咒语,还有巫术都由妇女代代相传。
苗疆姑娘蓝盈盈苗人养蛊制毒在金庸的其他小说里几乎都有,金蚕蛊、碧蚕蛊、食锦虫、蜥蜴蛊,都能让人七窍流血,毒发身亡。《倚天屠龙记》中提到的金蚕,就是是一种云南苗人所豢养、令人谈之色变的厉害毒物。书中写道:“原来这金蚕蛊毒乃天下毒物之最,无形无色,中毒者有如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武林中人说及时无不切齿痛恨。” 金庸还于《碧血剑》中注明,书中主人公的父亲,明末军事家袁崇焕,有一个朋友擅长养蛊。另有刘南《苗荒小记》记载:“苗之蛊毒,至为可畏。其放蛊也,不必专用食物,凡嘘之以气,视之以目,皆能传其毒于人;用食物者,蛊之下乘也。”甚至《本草纲目》也提到过“蛊”,“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
这样看来,蛊虫似是确有其物了?可来时,接我们的老师已经澄清了,“我们不会下蛊,也没听说有前辈老人会的。”究竟怎么回事儿?
鸡蛋蛊?很有可能就是南方荒野中的毒虫。诸葛亮七擒孟获时就提到南方蛮夷之地多瘴气,温润的环境滋养了丰富的生物,包括毒虫毒草。人过山林沼泽,有些小虫子在身上留下痕迹,一时难发觉,多日毒发亦有可能。所以苗疆百蛊,大多以毒虫命名,毒蛇毒蝎蜥蜴蜣螂……《左传·昭公十年》说“蛊”,“于文,皿虫为蛊。谷之飞亦为蛊。”米缸里的米虫,稻田里的飞虫都称为“蛊”。《中医百病名源考·蛊》云:“盖蛊病者,即今人所称血吸虫病。”人入水,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血吸虫侵入人体,不久使人肚腹绞痛,吐血下血而亡。偏远蛮夷之地远离中原,汉人远道而来,不识水土,光怪陆离的毒虫毒草,一时之间发作于身,两族之间又不通语言,苗人叽叽咕咕一说,岂不像被施了咒语或巫术?流传于外,一人一说,百口莫辩,倒有了苗人擅制毒蛊的神秘故事了。而且,长期的丛林生活让苗人与动物亲近无间,许多动物,如蛇、猴等慢慢被驯化,半家半野,亦有可能。这在当时的中原人看来,又是一种巫术吧?另外,久“病”成医,苗族先人也是从中原迁徙过来,一开始面对湿毒瘴气也和后来的中原人一样恐慌,但慢慢适应荒野的生活以后,也逐渐能分辨草药和毒药的区别,其间也总有高人利用毒虫防身,再用药草相解。
这些神秘、神奇又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日积月累地,就被称为“蛊”了,所以现今“蛊惑”一词叫人读来还带着某种不明就里的恐惧。
苗医的传说和神秘主要在于地域,长期因山地阻隔带来的交通障碍,也带来了苍白的交流,而坊间愈演愈烈的流传为苗疆大地增添了愈来愈浓的神秘色彩,就像古代中原看蜀地,看藏区,就像现在我们看非洲、美洲的无人区,本就不了解,语言又不通,再加上土著居民的奇怪的服饰和习俗,势必让外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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