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宠物,但我从来不养,因为我怕终有一日分离的那种感觉。”在一起聊天咂牙,每每涉及宠物的话题,我的朋友,播音家阿陈先生就如是说。
言之有理。
女儿小的时候,曾经恳求我给她买一只宠物。她本来是想要小狗的,考虑到扰民的问题,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我到宠物市场上买来一只小白兔。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朵,圆滚滚的白色小身体,嘴巴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 女儿思来想去,给它取名儿,“大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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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心愿达成,这只是第一步。如何把“大肥”给饲养好,让它陪伴女儿一同成长,才是需要用心去做的事儿。女儿一有时间,就到阳台上去看“大肥”,给它喂东西吃,陪它说话,还不时的用手去抚摸那肉肉的身躯。——可不是吗?那么柔软可爱的身躯,不伸手,手会发痒的。
但悲哀的一天却来临了。 女儿照例到阳台去,很快,泪流满面的找到我们:“‘大肥’死了”。 可怜的小兔子,在我们家一共生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永远停止了呼吸。 妻子埋怨我,当初就不该给孩子买的,现在怎么样?你负起照料“大肥”的责任来了吗?——不负责任,这是妻子给我的经常性的评价。每当她说起这样的话语,往往是对家庭而言,我习惯性装聋作哑,不太介意的。然而这一次,我却羞愧地无地自容。
养兔子看起来好玩儿,但也是一门学问。我们都太懒惰了,以为给它找个存身之地,然后不缺吃食,就不会有问题。岂不知,兔子的照料,如果不得其法,它就会用死来抗议,用生命为代价,让我们那颗所谓的“爱心”,久久不得安宁。
更为严重的是,大人从“来日方长”的角度,还可以找些理由排遣情绪,孩子却不一样啊。孩子的心灵太纯洁、太天真了呀。“大肥”的死,会让她内疚、自责多长时间?对她又是一种什么样子的伤害呢? 难以估量。
唉!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喜欢上了养鱼。其实说喜欢,有点不大准确,恐怕是有赶时髦的成分在内——看到别人家鱼缸内游来游去、上下翩跹的鱼儿,自己也羡慕冲动了:在家庭中有这么一景,大约也很可以给来客炫耀一番吧。于是,我不惜重金(一个小鱼缸,花掉了月工资的一半儿),把鱼缸、鱼食、网兜儿、鱼儿生病需要的药物等等,风风火火置办齐备。按照先易后难的原则,买了几条小孔雀鱼投进鱼缸里。灯光一打开,在蓝莹莹背景的映衬下,孔雀们摇头摆尾,轻盈灵动,似乎是舞台上一出绚丽演出的盛景,甭提多漂亮。 野心开始膨胀,我不断的往来于家和宠物市场。但限于财力,“人穷志短”的因素作怪,所以也只能是养一些金鱼、燕鱼、小鲸鱼,甚至还有清道夫(专门吃垃圾的),等等。那些鱼中贵族,是连想也不必想的。虽然都是些好养活的品种,但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养鱼的天分,那死鱼的事情,还是经常发生的。但没有一次比得上我那些燕鱼的死,让我遗憾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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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燕鱼,我养的时间最长,相处久了,感情自然也比较深厚。不知不觉,它们垂垂老矣。身体由原来的半寸左右,长成了两寸见方。人老了,会变得皮肤暗淡,皱纹重重,腿脚酸疼,行动迟缓,鱼儿也是一样,它们的肤色不再鲜艳,逐渐变成了朦胧的暗灰色。它们在我的小鱼缸里,简直成了巨无霸级别的存在,但是显然,没有巨无霸的威风。“人老不以筋骨为能”,鱼儿,当然还是也一样。它们整天无精打采的,偶尔轻轻挪动一点距离。如果不仔细看,可能会觉得,它们不过是鱼缸里一副凝固的图片。
怎么办?把它们捞出来扔掉吗?仿照黛玉葬花?我还没有那样高雅的品性。亲手把它们放到土坑里,给身体压上厚厚的泥土,太残忍,下不去这个手。但任由它们老死,尸体漂浮在鱼缸里?那样一副惨景,实在不敢想象。不可抗拒的离别就要来临,叫人心如刀绞,却又徒呼奈何。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老燕鱼们的最终结局,我羞于出口。
还有花儿。我养过不少品种,最喜欢的,是君子兰。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舒服,“君子”吗,身边放上一盆,起码可以随风附雅。但我还是真的喜欢它的风姿:油亮亮的叶子舒展着,各种不同的纹络让人着迷。那种醉人的绿啊,是蓬蓬勃勃的生命在说话。见到它们,仿佛人也变得爽朗起来,感觉到精精神神的生机和活力。
我不断的将各种君子兰花请到我的办公室。换土、施肥、浇水、预防疾病。慢慢的,到了花期时候,花儿抽箭,一蹿一蹿的,逐渐到最高处,挺立在两排绿叶的护卫、仰望下。各种颜色都有,但多数是火红的的颜色。绚丽的色彩,傲然睥睨周围一切。有了如此成就,我俨然成了同事们眼中君子兰养殖“专家”,我也很享受的给大伙儿传授心得:一二三四五,头头是道,自鸣得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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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花儿也有它的寿命,这是自然规律。而且非常不巧的是,一段时间以来,我感觉工作很不遂心,每天都很多烦恼不能处置,常常发些莫名其妙的脾气,这样的情绪竟然殃及无辜。同事屡屡问我:老头,你看看你的君子兰,叶子咋耷拉了呢?你的君子兰,好久没见开花了。咦,你怎么不给我们讲讲你君子兰的学问了呢?哎呀,你的君子兰好像生病了呢,你怎么不管?咋地啦? 我只是冷淡的回答:人都养不活,还有心养花?由它去吧。要是谁觉得可惜,尽可以搬走,弄哪儿去都行。
对于君子兰们的现状,我也并非什么也不做,但所做的事情,就是看见君子兰们的叶子发黄,枯萎后,将其扯下来,扔到垃圾堆里。面对同事的问询,我虽然嘴硬的像鸭子,仿佛毫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但心中却无比凄然:我是对不起它们的。人生起起落落难免,可花儿何辜?让它接受我的冷漠甚至虐待? 终于,它们陆陆续续,由旺盛的青春,变成病死的老朽。花盆还在,可里面已经“物是花非”,变成一个个圆形的墓地。
上帝是无情的,造化弄人,叫世界万物生生死死,更替前行。生老病死,不可抗拒,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所以,对上帝的安排,只能接受,也只能用欢喜和眼泪来应对。对于朋友亲人的来去,我们连半句建议权利都没有。可是对于动植物的饲养,作为一个人来说,还是有主观能动性可以起作用。所以,为了减少些生活的悲伤,某些事情我们可以选择,还是不必开始的好。
鉴于以上的教训,我决定放弃些什么,哪怕背负无数尖刻的批评——谁让我是不负责任,承受能力又是如此脆弱的一个人呢?
阿陈先生的话,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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