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日之间,她发现自己不禁失去了爱情,又紧接着发现拥有的友情也摇摇欲坠。那至尊盟还有什么可留恋?
她最信任的木采薇,木姐姐,在欧阳云轩和玲珑之间,放弃了她。
决然的转身离去,既是逃避开失望的爱情,也是不想面对已经分崩离析的友情,
刹那间,玲珑心痛的剧烈震动,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的脑子早就不清楚了,任由任啸天带着她继续走,一路都是疾驰,风渐渐的停了,太阳也升的很高,阳光分外的好,可玲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似乎比昨日还冷。
任啸天的心何尝不是在煎熬?
这个昏迷不醒的人就像一团火焰,把任啸天的心烧的越来越烫,越来越烫......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住处,想歇息一下,可床上的人一直未醒,甚至面容惨白,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任啸天坐在她身旁,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
滚烫的面容......不是......不是冰冷......
玲珑?玲珑?
任啸天大惊,将玲珑小心翼翼的拥入怀中,摸过她的脖子间,发现一道勒痕,想必是刚才拽绳子时落下的,力度如此大,她当时是有多毅然决然?
任啸天的心猛地一缩。
闺房中,一个一个整齐排列的盒子中,还有她没用完的胭脂。
梳妆台前是她昨晚刚刚卸下的,今日还未来得及戴上的朱钗。
床榻上的被褥没有整理,纱缦轻飘飘的垂下来。
只是那个爱说爱笑爱闹脾气的人,为了他能看她一眼想尽各种古怪办法的人,已经离开了。
欧阳云轩站在门口望着里面,影子被长长的照在身前的地板上,外面的光明温暖,似乎是为了讽刺屋内的寂寞清冷。
“盟主,你不打算去找回玲珑吗?”
木采薇怯生生的站在后面,似乎知道玲珑的离开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她。
欧阳云轩凝视着屋内各式的摆设,没有说话。它们已经被冷落过一次,这一次又会被冷落多久?
木采薇静静站了一会儿:“玲珑的病还没好多久,我们不该那样对她。你应该留住她的。”
欧阳云轩轻叹一声,转身看向她,却发现她手里提着的包裹,震惊道:“你要走?”
“我觉得我应该离你,离玲珑远一点,这样玲珑可以少伤心一些。”木采薇咬住了唇。
“玲珑执意离开,我留不住,你若是也走,忍心舍我一个人在这里?”霎那间,心中的后悔与难过一下子涌了出来,“玲珑伤心离去,表面上是难以面对你我二人,其实只有我心里明白,真正伤她心的人是我,与我身边站的是何人无关。”
木采薇也多少了解一些玲珑对他的感情,她有时也想问,玲珑明明陪伴他那么多年,他都丝毫没有动心,而她,木采薇只走进他们的生活十几天,他就含蓄的表达了心意,这到底是为什么?
木采薇的眼睛里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怜惜,她真心为玲珑感到难过和悲哀。
“虽然一点没有玲珑的消息,但我并不担心她会有什么事,任啸天爱惜她保护她的心远胜于我,有他在,他定不会让玲珑受到半点伤害,她对任啸天有的只是疏离,对我恐怕只剩忌恨。”
木采薇皱眉问道:“爱就是恨,既然她心中依旧有你,而你也已经尝到愧疚的滋味,为何还不去找回她?”
欧阳云轩轻声道:“你不知道,我可以将这世上一切都给她,唯一给不了的,就是这男女之情。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今天的无可奈何。”
安大夫挑眉坐在床边,将手指放在床上病人的脉搏上把摸,他忽然一偏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脸上毫无生气的女人,手依然放在她的脉上继续诊查。
“奇怪,身上并没有什么风寒,也不像是。”
任啸天疑惑道:“什么意思?她一直醒不过来难道不是生病?”
安大夫眼中也是不解,抬起头按了按玲珑的人中,又按了按她身上其他可以令人暂时醒过来的穴位,她还是一动不动。
安大夫看向任啸天,问道:“你知不知道她最近受了什么刺激?或是受了什么伤害?她若是再这样一直强迫自己沉睡,很晚才醒的话,就会引发起终身不治的痨病。”
她已经三天没醒了,东西也吃不进去,还强制自己沉睡?任啸天立刻紧张起来,他刚刚对大夫称玲珑是他的妻子,所以怎能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只说道:“她曾经掉下山去,摔到了脑子,尽管记忆恢复过来了,偶尔还会神志迷糊一些。”
安大夫道:“这样沉睡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法刺激她醒来,先让她听见说话也好。”
任啸天像是看到了希望,激动道:“神医,快救她!”
安大夫笑了笑:“神医担当不起,我既然答应帮你的忙,就一定会尽我所能让她醒过来。”
任啸天顿时宽心一笑,他深深看着玲珑苍白的小脸,她竟然自己放弃了自己。
安大夫将银针取来后,先放在烛火上轻轻烤了烤,然后插进玲珑头上一个救命的穴位,这个穴位是全身最疼的,任啸天的心都忍不住在发颤,玲珑居然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安大夫又取出几根银针,刺在玲珑周身大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她先恢复了知觉,其他的问题就都好办了。
送走安大夫后,任啸天比之前更专心致志的守在了玲珑身边,他知道她醒来后会很需要他。
这两日里,他除了出去如厕烧水其余时候都待在玲珑身边,甚至自己一刻也不敢睡着。
这期间,安大夫又来探望过一次,他与任啸天是故交,知他平日里桀骜不驯的性子,难得见到他如此为一个女人费神,心想原来这就是他平日里总惦记着的女子,不禁心中暗暗赞赏,这女子好福气。
再一日的中午,刚刚有点知觉的玲珑明显感觉到又暖又柔的,像是火苗拂在脸上的感觉,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原来这温暖的感觉是因为今日的阳光太强烈的缘故。在她的记忆中,还以为任啸天载着她在风中穿梭呢,可是她现在是在哪里的床上?
突然,任啸天叫道:“玲珑,你终于醒了?”
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如果她再不醒来,要崩溃的就该是他了。
任啸天欣喜的坐在玲珑身边,开心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这几天也没人陪我说话,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寂寞过。”
玲珑鲜少见他笑得这么自在,不由得感到有些宽心,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走,他真的不回天下会了?
“我怎么了?”
任啸天道:“你强制自己进入了睡眠状态,怎么叫你都醒不过来,我虽然也不愿让你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但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他的眼里全是疲惫和担忧,“玲珑,你若是出点事,我杀一百条人命都换不回来。”
原来已经是好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了,一幕幕犹在眼前,人却仿佛隔了几世。
玲珑心中苦不胜情,紧咬着嘴唇,她记得临走时扔下了欧阳云轩送给她的东西,尽管这些年来她从都不知道它代表的是什么涵义,不过没关系,从前都没问过,以后更不需要了。她心痛欲裂,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就算不爱,总有些亲情在吧?可是那个搅翻她全世界的人竟然就真的看着她走再也没追上来。
好!既然你不在意我的去留,我又何必再在你身上浪费心思?
玲珑暗下决心,她一定非要忘记那个人不可,从今往后,连名字那四个字都不许再想!
任啸天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哀伤,心痛,绝望,复杂,各种表情变换了一遍,就知道她一醒来,先回想的肯定是在至尊盟那件事。比起快乐,从来都是痛苦的回忆更让人刻骨铭心。他不允许欧阳云轩那个没良心的依然占据她的心灵,被她回忆,放大,再回忆,再放大......
知道她醒来一定会饿,任啸天将早就一直在砂锅上热着的粥端了过来,玲珑心中一暖,对他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她低头凝视着碗中的粒粒白米,刚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眼泪却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落在粥里,一个接一个,她集中起全身的力气忍着,竟然连小小泪珠的重量都承载不住,任啸天见状,想给她重新盛一碗,玲珑却坚持继续吃下去,她很早就听人说,人在伤心时泪水是苦的,可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苦。
吃完饭有一会儿了,玲珑一直都没说一句话,任啸天也只是陪她坐着,也不说话,无论他心里多么想要帮她,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还得靠她自己内心的支撑渡过。
强制自己忘都忘不了吗?再努力,再用心,那些痛彻心扉的悲伤只会更加深刻的烙印在心里,既然已经选择了转身离去,不如更狠心一些,只要以后再无相见之日,没有忆,则没有痛。
玲珑见任啸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不禁苦笑,他又把她当作囚犯了,不过她这次心甘情愿。
玲珑认真道:“我打算抛下一切了。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任啸天眼睛一亮:“当真?”
玲珑十分诚恳的点头。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你的全部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面,虽然我也很想,可是也不愿被人认为是趁虚而入。接下来,我会交给你一些活干,既能锻炼你的动手能力,又能让你没时间想别的事情。”
玲珑道:“说来听听。”
任啸天见她果然兴致勃勃,于是领她来到外面:“这是我朋友的一处宅院,他出去当江湖游医了,我见院子光秃秃的,闲着也是闲着,早就想好好打理一番了,不如你来归置归置,最好种出一片花草来,你看怎样?”
玲珑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所有的活我都包了。”
任啸天笑道:“不要夸大口,怎么说你也是个大家闺秀,我相信你的品位和眼光都不会差。”
在种花草之前,须得先把院中疯长的野草,蓬蒿以及各种乱糟糟的灌木,藤蔓植物清除干净,想要干重活脏活免不了要牺牲身上的光鲜衣裙,玲珑却不在意,物质财富在她心中本就不算什么,只是头上几个沉甸甸的发钗让她烦恼不已,一天到晚都与农具,风沙为伴,她怎能被这几个无用的东西占据心思?
玲珑的发髻松散在风中,青丝随着风声起舞,轻轻拍打着她的脸。她这几日干活的热情高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概世上最简单纯朴的生活就是如此了吧。
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摆了两圈,下棋的却不是两个人。
玲珑干了一会活,不时的捋起袖子,顺顺鬓边垂下来的发丝,忍不住朝身后一边悠闲的喝着茶水,一边在棋盘上双手互奕的任啸天看去,她暗自撇了撇嘴,说最毒妇人心这话的那人肯定也没什么见识,因为天底下最狠毒的人莫过于任啸天这号人物,太阳这么毒,他不帮她搭把手干活也就算了,竟然旁若无人的品起茶来,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讨厌?
想到这里,玲珑咬咬牙,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几分,拿起锄头对着地下的杂草咒骂着,死东西!死东西!死东西!
任啸天抬起头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让一个千金大小姐干这种粗活,确实是委屈她了,不过如今看来,还是这样的生活更适合她,内心充满快乐,比什么都好。
直到除完院子里的草,已经到了傍晚,这第一件任务算是可以告别了,玲珑顾不得地面上脏,直接就坐下来了,任啸天说的果然有理,只要一忙起来,累的浑身没有力气时,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玲珑突然惊醒,眼中光芒迅速敛去,她现在是自由身,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可以再想。
“干得不错。”
玲珑没好气道:“你想吓死人啊!走路都不带有声音的。”
任啸天笑道:“是你自己太累了,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没有心情理会。”
玲珑无精打采道:“没心没肺的人我干嘛要理会?”
“呵......”任啸天哭笑不得,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玲珑歪着脑袋对他道:“不是说我干得不错吗?打算怎么奖励我?”
任啸天惊讶道:“怎么刚开始干就想要邀功了?这习惯可不太好。”
“不给拉倒。你以为我稀罕?”
话语刚落,却感觉到任啸天的手落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揉捏着,力度恰到好处,玲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本来就一点都没生气。
任啸天问道:“肩膀还疼吗?”
玲珑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不怎么疼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不过是被人捶捶背揉揉肩而已,竟然就这么自然舒服的有了困意。
任啸天无奈道:“你要是真的这么睡过去,可就太辜负我的一番苦心了。”
玲珑疑惑的抬起头。
任啸天为她揭开盖子,顿时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这热气腾腾整的玲珑有些发懵,碗中的面细长丝滑,上面飘着碧绿的香菜,葱花,牛肉和骨汤为这一大碗汤面增色不少,玲珑低声道:“我记得上次做的时候你的手艺没这么好。”
任啸天心中一喜,原来她还记得!
玲珑想来想去,最终没有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法子,她想为任啸天做点事情,却发现他放在她身上的恩情,她根本就还不清。
任啸天静静走过来,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玲珑怎么会看不出来,“尽管说吧!”
“义父手下的人找到了我,我一声不响的离开这么多天实在说不过去,抱歉,那边的事情我暂时……还搁不下。”''
玲珑温声道: “没关系,你去做你的事吧,我正想着做些秘密的事情,不能让你看见。”
对于她的豁达任啸天有些意外,他想离开她竟然没有生气,还这么和颜悦色,任啸天笑道:“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难道你想……”他以为她要去见欧阳云轩,但转念一想若真是如此,她怎会故作神秘的跟他说笑,一想到这里,心中的忧虑顿时烟消云散。
花秧子已经埋下去好几天了,如果是在春天,开花还得多等待一些日子,好在现在是夏天,我不用太心急。
任啸天道:“说的也是。”
玲珑幽幽道:“它们虽好,可也不能说话 。”
夜色中,他的眼睛少了以前的骄傲蛮横,多了些安静平和,没有逼迫,静静流淌的是丝丝缕缕的感情。
任啸天凝视着她不放心道:“我不会离开太久的,如果遇到了什么事别太计较等我回来再说。”
“那你早些回来。”
任啸天似笑非笑:“我明天才走呢。”
玲珑懊恼的垂下头,真是的,搞得她好像多离不开他多盼着他回来似的。
住在环境相对简陋的宅子里,玲珑并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也许她本来就属于这种最平淡的生活,玲珑躺在榻上,来回琢磨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任啸天回去的原因当然是为了对抗至尊盟,无论他是有意如此还是只为了顺从义父的意见,别人的恩怨跟她无关。
想来想去,她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不知何时,床上突然一沉,感觉有人躺了下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玲珑睡意正浓,没有心思想别的,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你要走了吗?”
任啸天低声道:“再待一会儿,我就走。”说着伸手把玲珑搂进怀里,玲珑能感觉到他鼻息间的温热,越来越近,她立即紧张起来,不敢睁开眼睛,还好他没有进行下一步。
时间一点一滴流淌过去,两人均未睡着,玲珑含含糊糊道:“你到底要去多久?”
“说不定,也许早上就回来,也许得好几天,你一个人可以吗?”
“不可以。”不知怎的,玲珑身上涌上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还有酸酸楚楚的感觉,也不知为何。“你不在,到处空荡荡的,有你在我从来不会想别的。”
任啸天轻抚着她的头道:“会好的。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会很难熬,我不能陪着你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你希望自己就这么怯懦的过完这一辈子还是勇敢的面对一切困难?”
玲珑呆呆道:“我真的能忘记吗?可是那些回忆总是不受我的控制自己跑出来。”
任啸天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实在没办法了就写我的名字,想象我就在你身边,慢慢的你会忘记。”
玲珑认真道:“嗯,该面对的我一定不会躲避,你不能永远陪着我。”
“你明白就好。”
任啸天赞赏的点点头,又凑近一些,在玲珑眼睛上轻吻了两下,感受到她眼中的湿意,又将她脸上的泪痕吻干。他缓缓道,我尽量早点回来。快睡吧!
于是渐渐的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身边的人早就离开了。不知是他动作轻盈,还是她睡的太死,他人离开时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玲珑怔怔望着空空的床上,寻思着,她最好的两个朋友,时潇和欧阳云轩都有了各自的眷恋,任啸天虽心中有她,却始终不忘事业,只剩她自己了,而她拥有的只有满脑子不想回忆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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