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漫无人烟的荒丘上,脚下的沙地松散,迈着两条腿跋涉其间,身子高低不平的左右晃动着。疲惫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尽显无余。不知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到头来等待自己的竟然是这种鬼地方。
小D看着行将落幕的夕阳,还没来得及抱怨几句,脚底一空,身子“嗖”的一声被吸进了地底下。紧接着是落地的声音,摔得小D头晕眼花。过了好久,才努力聚了聚摔散的精神,眼前一片漆黑,使劲眨巴了几下眼,再去努力地看,才发现四处是一面面黑乎乎的墙壁,抬头向上望,看到一块光亮,那光已经被四面的墙壁围成了一个规矩的圆,小D这才意识到,怕是掉进了枯井里。
不知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才从村庄里逃出来,现在又陷入这样的窘境里,稍显轻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继而感到疲惫,沮丧。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睛一点点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可以看到一些东西。枯井底部有一个大的木桶,上面落满了枯草。桶边挂着一条麻绳,但从长度上来看,很显然是折断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身上已经粘满了草屑。花点时间把身上的草屑清理干净,真是一成不变的脾性,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干净。
井口离着井底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想要出去并不容易。再加上外面是荒无人烟的沙地,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想到这儿,小D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是绝地。但他并不感到绝望,和曾经的处境相比,小D感到前所未有的满意。虽然他的肉体被困在了井底,但他的思想却得到了自由,这里再也不是那个到处都有人把守的村庄,这里虽然没有人陪伴,但相较于有人陪却不能聊天的地方,他更喜欢在这里跟自己独语。
这里是绝对不会有人找来的,小D想着。他相信,那些村民不会因为他一个人,跋涉这么远的路途来找他。小D想和自己说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坐在地上,想要琢磨出一些话题来,但想来想去,一无所获,到最后,他连想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唯一的记忆,都在那个村庄里。
小D厌恶那个村庄,他曾发过誓,逃出来就再也不回去。现在,在他脑边苦无所想的时候,他还是不想回忆那个村庄,小D恨那里,恨村庄里的村民。他躺倒下来,努力让自己睡过去,希望可以通过沉睡打发这段无聊的时间,他更希望睡着的时候可以做个梦,那样睡觉就显得有趣多了,只是不要梦到那个村庄,小D实在是恨够了。
小D的祈祷一阵风袭来,寒气逼身,从上而下的冷。小D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天上的亮光已经愈发黯淡了,时过傍晚,现在已经是深夜。又一阵风袭来,劵杂着沙土,从上而下劈头盖脸掉落的满身灰垢。他坐起来一面扑打着身上的沙土,一面抓了把身下的枯草,不管将来会怎样,今晚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先给自己铺个舒适的草床。
一点点把身下的枯草垫好,小D又躺下来,在这个伸手仅见五指的枯井里,除了躺着,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自己好受点。自打从村庄里逃出来,小D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现在肚子开始咕咕叫得厉害,他只有让自己尽快的进入睡眠状态,最好能再做一个美梦,在梦里吃个饱。
也许是上天看小D实在太可怜了,赐了他一个梦。梦中没有美食,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水,在眼前铺展成如此波澜壮阔的模样。小D站在岸边,海浪一层接一层的扑打上来,海水打湿了小D那双因为跑路稍显脏黑的布鞋,水浸进鞋里,小D感觉到脚丫在鞋里洗着澡,欢快地跳跃。泥水一点点从布鞋里浸出来,小D感到头晕目眩,这样的景致,是他在梦中都无法想象的。
然而,小D并不知道,他就在梦里。那个波澜壮阔的大海,一层接一层扑打上来的浪花,浸湿的稍显脏黑的布鞋,还有在泥水中欢快跳跃的脚丫,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梦里。
让小D知道这一切的,是从天而降的水。小D以为海水扑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但没过多久,小D就感觉到了异样。打在脸上的是温热的水,还有一股尿骚味,和脚底下清凉的海水相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小D猛的睁开眼,模糊中看到井口边有人影浮动。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很浓的尿骚味吸进胸腔里。小D可以肯定,这是人尿的味道,井口边确实有人。小D猛的站起身来,仰头冲着井口边高喊:“喂!上面有人吗?拉我上去!井底有人!!”
不一会儿,井口边的人影再次出现,上面有头露出来。
“喂,下面有人吗?”一个沙哑的男音从上面传下来。
小D兴奋地大呼:“我在下面,拉我上去!”
井口边的人像是收到了讯号,马上给予回复:“别着急,我们现在就拉你上来!”
没多久,一根绳子扔了下来,上面有人高喊:“抓紧!”
小D用力抓住绳子,但手心直冒虚汗,使不出多大力气。他看到脚边的木桶,把绳子与木桶上的绳子绑在一起,系了一个死结,又使尽全身力气拉了拉。当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小D把双脚踏进木桶里,身子半倚在桶边,冲着上面喊了句:“好了!”
木桶一点点地升上去了。小D看着自己一点点的被拉上去,井口边的人影也开始渐渐地清晰,他的心里在祈祷:让我离开那里,不要让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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