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皇帝驾崩对我们的生意会有影响么?”云雪岸突然问了一句。
胡老爷子似乎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我:“苏姑娘对此有何高见?”
我?这老爷子怎么想起问我了?一时脑子转不动,只好信口说来:“不知江宁织造可做宫中的生意?”
老爷子摆摆手:“我家的生意不大,一般只做本地的,这次才有个京城的富户订我们的货,更不可能做上宫里的生意。”
“哦,那就不妨事,只要皇帝驾崩以后不让全国百姓戴孝三年的话,丝绸生意应该不会受什么影响。”我一本正经地答道。
话音刚落,甚至是云雪岸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胡老爷子只好叹口气,不再对我的回答抱有希望。
就在这时,常贵静静地走了进来。
“常贵,你有什么事么?”胡老爷子有些诧异地问道。
“哦,我只是想问问是否应该给各位爷备上茶?”常贵不缓不慢地答。
“是啊,我都老糊涂了,赶紧给各位备上上好的茶,对了,再拿些点心来。”老爷子显然有点恍惚,连连表示着歉意。
于是常贵又静静地退了出去,不知为什么,我始终对这个看似平凡的家仆充满好奇,便也跟了出去。
“贵叔!”我叫住他,“我来帮你吧。”
常贵意外地回过头来:“是姑娘你呀,怎么敢烦劳姑娘呢,你是客,还是回去吧。”
“不回,那里太闷了,我还是帮你吧。”不由分说地,我便跟在了常贵的后边,常贵笑笑,倒也没再让我走。
常贵仔细地砌好了茶,我正准备接过,却脚下一绊,直接往茶壶撞去。常贵大惊,急忙将茶壶扔掉,但仍是溅了许多在我的裙衫之上。常贵紧张地拿过一块布就替我擦拭裙上的茶水,我心生惭愧,不敢劳烦一个长辈,正要抢过布自己擦的时候,却看见常贵突然如同遭了电击一般怔在了原地,我低头疑惑地看去,只见他的手正停留在我腰间所系的玉佩上。
“贵叔,你……”我一头雾水地问。
“苏姑娘,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得来?”贵叔的声音都莫名地发颤。
我正要答他,门外却闯进一个人,正是今晨为我煮粥的家婢:“贵叔,怎么这么半天,老爷让我来帮你的忙。”
贵叔连忙应着,撇开我和这名唤作碧落的婢女忙活开了。
我迷惑地站在原地,不知是该问还是不该问,然而心中已落了个大大的疑团,剪不断理还乱。
我独自在院中又转了一会儿,估摸着玄子这会儿该起了,便打算叫上他出门逛逛。不料在玄子的屋外敲了很久也没见应声。正诧异间,身后来了个胡府的下人,擎着扫把喊住我:“姑娘是找小兄弟么?天刚亮我就见他出去了。”
什么?玄子一向奉睡懒觉为乐事,不到日上三竿很难起得来,今日是怎么了,不仅清晨就跑了出去,而且还不知会于我,这孩子似乎有些怪怪的, 莫不是青春期综合症?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抓住问个明白。
踱出院落,正巧看见云雪岸从正厅走出来,我连忙喊住他,既然玄子不在,就麻烦这个书呆子带我逛逛白日里的江南吧。
可书呆子竟象没听叫我喊他似的,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我只好提高了嗓门:“云呆呆云呆呆!你可等我一下啊!”
云雪岸顿了顿,仍是头也不回地朝前走,我气急败坏,这不明摆着不理我么?于是当下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前,一不留神竟踩到块龇牙伸出的石头,顿时崴了下去。在我的惊呼发出的同时,云雪岸也一个剑步冲到我的面前:“笨丫头,你没事吧?”
我哼哼着嗔怪道:“喊你半天也不理我,存心想我摔的。”
“嗨!”云雪岸一甩手,“真受不了你,明明自己不小心还怪在别人身上。”又问:“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自己走?”
我试着活动了活动脚踝:“嗯,勉强。”
云雪岸看我皱着眉的样子,只得又伸手过来扶我:“回房歇息吧,我呆会儿送点膏药给你。”
“不要!”我立即反对,“一点都不疼,我可以走。呆呆你陪我到街上逛逛吧。”
“脚都伤了还想着去玩?”
“呆呆——”
“唉,好吧好吧,不过只能走一会儿……”云雪岸拗不过我,只好妥协。
我高兴起来,虽然一瘸一拐,仍然满心欢喜地跟了上去。
街道上的热闹很快让我忘了脚上的疼痛,一边啃着糯米糕一边和云雪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云呆呆,昨晚我是不是喝醉了,是你把我弄到屋里去的?”
“咦?云呆呆你怎么脸红了?”
“喂!你跑什么呀?我脚还崴着哩,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书生!”
……
正走着,云雪岸的眼睛突然一亮,撇下我朝街边走去。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街边摆着一个书画摊,一面貌普通却透着不凡神采的青年正站在书画摊后。
怎么这个呆书生要买人家的字画么?自己又不是不会,我略略看了一眼青年的字画,虽然俊逸脱俗,却也并不见得比云雪岸高明很多。
只见云雪岸几步上前,拉住青年的手亲热道:“常兄,怎么今日又出来摆字画了?”
青年也喜道:“云兄倒是很少出门闲逛啊。”又看了一眼后边的我,“这位可是苏姑娘?原来云兄是尽地主之谊呵!”
云雪岸没有意外地又红了脸,眼也不看我,誓要和我撇清关系般,只拉着那位青年问长问短。倒是对方不好意思起来,冲着我淡淡一笑:“姑娘不要讶异,在下是胡府管家常贵的侄子,名常歆,日前已听家叔说起过姑娘,一直未曾拜访,还望姑娘见谅。”
见他得体大方的言行,也对这位青年颇生好感,便盈盈报以微笑。又听他俩寒喧了半晌才依依告辞。
走出几步来,我仍忍不住赞道:“想不到贵叔有这样一位才情颇高的侄儿。”
“常歆并非是贵叔的亲侄儿。”云雪岸纠正道。
哦?闻言我的八卦精神立刻被无限放大:“云呆呆,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云雪岸略一沉吟:“据我所知贵叔当年是一个人离开家乡的,后来在流浪期间捡着了个被人丢弃的孤儿,认作了侄儿,就是这位常歆。贵叔虽生活艰难,仍对常歆关怀备至,情比亲儿,更是让他认字练文学画,再加上常歆天资聪颖,才华远在我之上……”
我听着听着不觉疑惑起来,忙打断他:“贵叔不是自己生活都很艰难么?怎么有余力请人教自己的侄儿,莫非这贵叔自己就才华横溢?”
听到此,云雪岸也楞了:“可我以前听贵叔说他并不识字呀,听你这样一说,倒确实奇怪了。”
我不再接话,沉默间隐隐觉得这常贵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只是在他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真相还尚不得知,而胡老爷子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在五年间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于此,我又何必多担这份心呢?想到此,我也不再顾念于斯,拉上云雪岸进到附近的食肆。
刚在座位上落定,便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真是无巧不成书,昨儿个才见过公子和姑娘,今日竟又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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