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安卓给蔷薇讲起那些前生的事情。
那一天晚上,刘仁义回家,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安卓想,贫贱夫妻百事哀,事到如今,才真切知道,这句老话丝毫不假。
啪!桌上的两人的合影照摔碎在地。刘仁义又抓起桌上的杯子,摔在地上。他借酒耍疯。他看见那边放着一把水果刀,一把拿过来,在自己的腹部上划了一道几厘米长的刀口。不知刀口是深是浅,但是她看见,有鲜血,溢出来了。
安卓心中的绝望,就像砒霜,一点一点灌进身体中去。
刘仁义跑到主卧阳台护栏外,两手反手抓住栏杆,脸朝向楼下,他似乎是要跳楼呢。
安卓追到阳台。
是愤怒,也是绝望。她跨出阳台护栏外,以同样方式站立在护栏外侧。
俯瞰着这座城市,点点灯光,万种风情,此刻显得遥远而陌生。安卓心中的悲伤和迷惘,象海潮一样将她淹没。
“不活了吧?”刘仁义借着酒劲问安卓。
“有办法活吗?”安卓反问,但是她不需要刘仁义的答案。
“一起跳下去?”刘仁义问。
“你先跳?”安卓冷笑。
“你先跳下去,我就跟着跳下去。”刘仁义说。
安卓没有接话,纵身就跳下去了。
安卓跳下去以后,刘仁义的酒被吓醒了。他打电话报警了。
又一个《胭脂扣》的故事?不不不。点点离愁,残红落,并非胭脂扣。
安卓在坠落。象一朵花,被风吹着,飘飘荡荡地向下落。只不过,这次,从枝头到地面的路怎么这么长?
到了地面,大地竟然又裂开一条宽宽的沟渠,这朵花没有停下来,接着往下坠落。
到了某一个界面,安卓似乎脚踩到了大地。她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在身一列队伍之中,这一队人全部是女人,她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队伍两侧,还有带着牛头和马面面具的人拿着电动警棍和武器看守,时不时还会吆喝几句,看不见面具下面是什么人,但是听那声音,真的是凶神恶煞。
这些女人都是什么人?我怎么到了她们的队伍里了?安卓稀里糊涂的,只知道自己从高空坠落,飘了那么久,却好像并没有死。
这时候这一队女人被赶进了一扇石头大门。安卓看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直觉告诉她,这是坟墓。
好大的空间,是万人墓吗?安卓稀里糊涂的,并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安卓看见周围好多女人,躺着的,坐着的,放声哀嚎的,嘤嘤哭泣的,阵阵呻吟的。还有一些女人,已经奄奄一息,连绝望都只能沉默。
人间。这里还是人间。不过,这里已经和地狱接通。
这时,有人哭喊道:“我看见了。那边是奈何桥。那个老太太,给路过的每个行人舀一碗汤,她应该是孟婆吧。”
大家一阵骚动,都往那边看过去。惊惧和绝望又一次在人群中波动起来。
安卓站起身来,从女人们的头顶和肩膀向远处望去。的确,远远地,就能看见那边有个黑色的沟壑。越过沟壑,却依稀看见那边出现一个小镇一样的地方,小镇中有一座小桥,有黑色的流水,红色的灯笼摇曳着昏黄的鬼火,魂幡在飘动。桥上鬼影憧憧,川流不息。星星点点的鬼火,闪闪烁烁的,看上去,竟然就像一个夜色中的旅游小镇。
再细看,那座桥下,河水离桥面约有几千丈那么高,黑色的河水缓缓涌动,河水上却升腾起重重云雾,缠绕在桥上。
这完全不是人间的小桥流水那般柔美景象。
不错,那里就应该是奈何桥。此桥为界,这些人会开始新的一个轮回。
喝过了孟婆汤,就可以把前尘往事统统忘却,离开这阴冷地界,重返万千景象的人间,开始一种新的开始。
上一世的所有情缘,都将开始于此,也了断于此。
然而,有些人,竟然不愿意离开这可怖地界,不去投胎获得新生,甘愿在这里徘徊,忍受饥饿和寒冷,还有那些内心的煎熬。
这些飘荡于此的孤魂野鬼,都是因为心中还有放不下的牵念或者不甘心。
据说,奈何桥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有人曾经在奈何桥上等过三年,等情人前来,见上最后一面。
奈何桥,奈何前世,今生,来世?那些剪不断理还断的因缘,那些爱欲,那些毁灭,那些无休无止的情缘纠缠?无可奈何。
那扇沉重的石头大门被缓缓关闭了。
墓地内,空气很快变得稀薄起来。哀嚎的那几个人女人此刻也没有力气了,软软地坐或躺在地面上,奄奄一息。有一半人已经濒死了,有人大概已经灵魂出窍了。
安卓看见石墓内,还亮着几盏蜡烛。烛光阴阴沉沉地摇曳着,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用尽力气挤过人群,几乎是从脚边横七竖八的人群中爬过去,然后噗地一下吹灭了一只蜡烛。
大家都是多么惧怕黑暗啊。有人哭喊:“为什么吹灭蜡烛?”
安卓回答:“因为蜡烛的燃烧需要氧气。我们也需要氧气。当蜡烛自动熄灭的时候,也是我们窒息而亡的时刻。”
人群中一阵寂静。然后,又爆发出一阵嘤嘤的哭泣,夹杂着几声不甘心却有气没力的哀嚎,象闷雷一样滚过。
另外一只蜡烛也被人吹灭了。
黑暗中,大家在坐以待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些女人的气息,一丝丝地衰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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