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表妹先从微信给我发来姨夫的胃镜检查结果——噴门低分化腺癌，胃体上部低分化腺癌，接着打电话过来，哭着说实在无法接受，干活干的好好的，咋会突然得了癌症。
我不知道咋安慰她，父亲十五年前，也在与姨夫现在的年纪一样时得癌症去世的。而且结果与姨夫的大体一样——低分化腺癌。父亲从胃镜室出来，如释重负地说：总算做完了，胃里翻腾的难受。他意识中按医生程序走完，也完成任务了。没有经历病痛生死的我们也觉得胃镜不过是去去心疑而已，乐观开朗的父亲哪里就跟癌扯上关系了？
父亲日日发愁的胃镜检查做完了，自然也就没事儿。就在我们等着拿了结果回家时，丈夫被他的学生——做胃镜的医生叫进去了。
“没事儿吧？”丈夫拿着检查结果拉开胃镜室门时，我略为疑惑地问了一句。“没事儿。没事儿。”他一边说一边生硬地拉拉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就是这个笑，让我在心一下跌倒了谷底。
此后的半年里，我们姐弟三个陪着父亲寻医问药，从县城到省城，从综合医院到专科门诊，手术化疗，西医中药……然而对癌症，一切都是徒劳，父亲被折磨得精疲力尽，最终离开了我们。
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魔咒，让情景与父亲相似的姨夫，在十五年后也患上和父亲一样的病。
姨夫与父亲有许多的相似。他们同属于李家的女婿。一样养育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同样的理由让他们不得不把第三个女儿过继给了别人。同样生活在贫困落后的山区，姨夫像是有意要踏父亲的后尘——他的两个女儿也跟我和妹妹一样酷爱学习。为了不耽误女儿前途，姨夫不得不像父亲一样勒着裤腰带供着俩女儿读高中上大学。父亲好歹有一份微薄的工资，姨夫却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贫瘠的土地上，一锨一锄为两个女儿刨学费生活费。
俩女儿刚毕业，儿子又到了结婚的年龄，三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自己住着都憋屈，哪里能给儿子结婚？不得已，姨夫又批地基在村里给儿子盖了一所崭新的四合院，本以为娶完媳妇就可以轻松了。那知常年在外打工，过惯城市生活的表弟和媳妇，竟又提出在市里买房子。为了支持儿子，姨夫东挖窟窿西翻墙借钱给儿子买了房子。五十多岁的他还过着节衣缩食的还债日子。
买好房子后，小姨到市里住着带孙子，姨夫一个人在家边种地还债，边伺候80多岁的老爹。前年春节回去，姨夫高兴地说自己的饥荒终于还完了。同年年底表妹也打电话说爷爷去世了，要接姨夫到有暖气的市里过冬，大家都高兴他终于苦尽甘来了。
习惯了忙碌奔波的姨夫，住到市里觉得无聊，又让孩子们帮着在小区物业找了个打扫卫生的闲活儿。每次微信或者电话，姨夫总是知足地说自己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那知这神仙般的日子刚过一年就……
回头想想父亲又何尝不是？供着我们上完大学，盖房子，给弟弟娶媳妇，一切刚刚妥帖，弟弟又因企业改制下岗了。他出钱出力出主意，帮着弟弟自主创业，买车跑运输，为了节约一份工资，六十多岁的他不分昼夜跟着弟弟跑车。生意刚有起色，年仅六十五的父亲就查出了癌症。
对于人生命运，不知道上帝是怎样安排的。父亲、姨夫、父母亲念叨过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亲朋好友的父母亲人，他们何尝不是如此？刚刚挣扎着从生活的苦里出来，就被疾病迎面喝住，像是定律又似乎魔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生于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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