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儿童医院内,几盏白炽灯鬼魅一般幽幽地在地板上投下一团团黑影。
长廊内,志清在病房外来来回回地踱着碎步,焦虑的心情加之妻子的呜咽使他感到窒息。汗滴顺着他瘦削的脸庞径直滑落下来,滑过紧闭的嘴角,让他头晕目眩。
几个小时前,当他们还酣睡于梦中时,五岁女儿突然“哇”地一声,这让敏感的妻子一跃而起。长年的操劳已使得这个年轻女人的额头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她哆嗦着伸手触及床头的电灯开关,眼前的一幕让她目瞪口呆:女儿的双眸直直地向上翻去,双臂僵硬地举过头顶,两只拳头紧紧地攥着,头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大半个枕头,通红的脸颊不停地抽搐着,仿若一句僵尸……面对此情此景,不知所措的妻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惊醒了一旁的丈夫。
他翻了一个身,略带愠怒地:“怎么了,大半夜不睡觉?”
“睡……睡什么睡啊!你还……还要不要女儿了!”妻子带着哭腔颤抖着,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啊,什么?”志清惊恐地翻身一跃,“女儿怎么了?”他边说边转头去寻找身边的女儿。目光所及之处,不由地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愣着干嘛!赶紧去医院!”志清暴起脸上的青筋,抓起女儿就往外冲。回过头来的妻子随手抓起一件大衣,跟丈夫一起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寒冬的夜晚,寂寥的街道鸦雀无声,昏黄的灯光也隐去了一身的光辉,沉寂在萧瑟的梦里。
树干不知什么时候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在孤独的黑夜泛着荧荧的寒光。清冷的月亮缩起了袅娜的身姿,勉强地把丝丝光亮投到某个角落里。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只有两个黑影在道路上如箭般疾驰。
志清的身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套单薄的衬衣衬裤,脚下还蹬着一双去年买的旧拖鞋,急切地发出“嗒嗒”的声音。刺骨的寒风已将他肌肤皴染成紫红色,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加紧了脚下的步伐……
宽敞的医院,苍白的墙壁,眼前晃过了一个白大褂,志清看到了希望。
“医生,救救我女儿吧!”志清哭着乞求眼前的白大褂。
“你先别急,我们先诊断一下。”
“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医好她!我三十几岁就这一个女儿,她要是……”志清已泣不成声。
结婚十几年,这是妻子第一次看见丈夫落泪。
“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白大褂安慰他。
唤了几个护士,白大褂转身进了病房,紧接着,白色的门先是“嘭”地一声,然后沉寂无声了。
夜是漫长的,等待也是遥遥无期的。像无数蚊虫撕咬一个庞然大物,周旋良久却无济于事。
这一夜,志清瞪着通红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病房的护士进进出出,几次三番地见证了她们手上由抱进去的干被子变成了拿出来的湿被子。
痛苦使他和妻子揪成了一团。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医生终于走过来,对志清:“进去吧!”志清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感激地望了一眼这个被光环披覆着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冲进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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