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弊事件
李白笑了笑道:
“毕兄,说起那日之事可真教人气闷。那日李白正在房外练剑,忽见左天王带了大批王府卫士前来,不由分说将李白团团围住。
“左天王随即大声宣布:岐王有令,李白偷盗美人泪宝剑,即刻擒拿不得有误!左天王言罢当即下令卫士上前捉拿在下。
“在下见势不妙,寻思辩解无益,唯有先行脫身方可再图他法,于是手持美人泪宝剑奋力突围。
“在激战左天王与王府卫士时,所有兵刃与在下所持宝剑相碰无不被一削两截。
“左天王与王府卫士见在下宝剑锋利,方才不敢过于逼近,当日在下能够侥幸突围逃出岐王府,实可说全亏手上有此宝剑。
“逃离岐王府后,在下一直东躲西藏,实是好生狼狈。直至在状元楼遇到毕兄出言指点,李白方有幸投入相爷麾下。”
李白停下话语后,杨国忠忽然哈哈大笑,道:
“好你个李白,不枉毕总管昨晚一昧帮你说话,果然是位光明磊落,胸怀坦荡的大丈夫!”
李白一时不明所以,怔怔的望着毕乘云,毕乘云却只含笑不语。
杨国忠道:
“李白,并非是本相多心,要知道你是从岐王府出来之人,自是令本相不能完全放心。
“昨晚本相与毕总管商议机密之事,毕总管极力称赞你胸怀坦荡,决不可能是那卑鄙藏奸之徒,奉了李醍之命混入相府卧底。
“本相尚未全信,正在寻思是否该亲自找你询问,为何会离开岐王府?未想你却已竹篓倒豆子般自己说了出来。
“须知若是心怀叵测之人,决不会如此坦荡爽快。毕总管说你定系真心投靠,绝非藏奸之辈。
“如今看来毕总管并未说错,倒是本相多心了。”
杨国忠言罢哈哈大笑。
李白听罢暗暗松了口气,但面上却故作凝重道:
“此事其实怪不得相爷多心,李白本是从岐王府出来之人,相爷对李白若是毫不疑心,倒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听了李白之话,杨国忠又是一阵大笑,神色间显得极是开怀。
李白却轻叹一声道:
“李白冲撞相爷在先,又伤了贵公子手臂在后,相爷却不计前嫌,反倒在李白遭岐王府追捕之际慷慨收留,相爷此等大恩德,李白没齿不忘。”
毕乘云含笑道:
“李兄弟,相爷之胸襟肚量岂是寻常人所能及?李兄弟既感知相爷恩德,日后便该当赴汤蹈火,以报相爷知遇之恩!”
李白肃容道:
“毕兄放心,投桃报李乃理所当然之事,何况相爷对在下可说恩同再造。”
杨国忠手捻胡须微微而笑,显然对李白所言甚为满意。
李白对毕乘云又道:
“毕兄,在状元楼若非你对李白循循善诱,为在下指点迷津,在下又怎会迷途知返,得以投奔至相爷麾下?毕兄对李白实有指引之恩,请受李白一拜。”
李白言罢,对毕乘云款款拜了下去,毕乘云连忙阻拦道:
“李兄弟不必太过客气,你我份属兄弟,可说是情同手足,何需如此多礼?”
李白正色道:
“不然,在下若非多得毕兄眷爱,在相爷面前大力美言,相爷岂能对在下厚待有加?
“毕兄对在下如此照拂,便是多受在下几拜亦不为过。还请毕兄勿再推辞,不然李白心下何安?”
李白言罢执意要向毕乘云再复行礼,毕乘云只好回礼不迭。
杨国忠见到他二人相互推让,不禁在太师椅上哈哈大笑。
话说三年一度的大比之期,乃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和希望。十年寒窗苦读,便寄托在三年一度的大比中。
要知道一旦能够金榜题名,举子的身份立马便会发生翻天覆地之改变,真个似寒鸦变凤凰,乌鸡上高枝!
在那个时代,平常人若要想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唯有读书一途。
虽然入伍出征、在沙场上冲锋陷阵,固然也可封侯拜将光耀门庭,但那是武夫的选择。
未必人人都有一身武艺,以及上沙场浴血搏杀的勇气,更何况浴血奋战还需要拿性命来搏。
代价太大不说,即使在疆场上侥幸留得性命,能不能拜将封侯,也还要看朝里有无靠山、以及个人命数。
要知道汉朝的飞将军李广,虽然在沙场上勇猛过人、战功赫赫,然而终其一生却也未得封侯,最终落得个悲壮自刎的可叹结局。
所以对于那些希望能够出人头地的寒门士子来说,读书取仕可说是最划算、最牢靠的出路和选择。
只要能够金榜题名,原先的穷书生立马便会一步登天,前程似锦,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自隋朝实行开科取士以来,金榜题名已成为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唯一梦想。
普天之下众多无权、无财、又无势的寒门士子,便唯有通过科举试场大比来获得晋身机会。
对于读书人而言,是“学而优则仕”,对于统治者而言,是“天下英雄尽入我彀耳”。
所以开科取士对读书人和统治者而言,堪称是两全其美、相得益彰之大好事情。
今岁三年一度之科举大比,乃是在二、三月间进行,所以谓之春试,亦叫会试,乃是殿试前奏。
只要参加大比的举子能够榜上有名,便可参加由皇帝主持之殿试。
长安城今日当真是好天气,天上白云轻飘,地下艳阳高照,更兼春风习习。
对许多人而言,今日不但是好天气,还是好日子,可以改变命运的好日子。
因为今日正是朝廷举行春试大比之日子,在这个足以决定无数读书人命运的重要时刻,所有参加春试大比之举子,一个个莫不紧张万分,简直如临大敌。
举行春试之地点谓之“春闱场”,而今日春闱场外,早已兵甲鲜明,旗帜飘展。
不计其数的巡查兵士手执刀枪往来不断,将春闱场外的气氛衬得紧张兮兮。
而在庄严肃穆的春闱场内,今岁大比之主考官杨国忠、高力士二人,皆正襟危坐。
杨国忠依然是以往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漠之样,令人望而生畏,高力士则显得悠闲得多。
同样是在众多举子面前正襟危坐,高力士却香茗在手,小口轻啜,一副优雅自在的惬意样子。
今岁大比统共三场会试,已考过了两场,如今已然是最后一场。
此时此刻,试场里虽然有数百举子在进行考试,但却显得异常安静而。
除了偶尔有举子翻动试卷发出一些轻微声响外,再未见有其他声音,偌大一个考场里,连咳嗽都听不到一声。
八位试场巡场官倒背着双手,表情严肃,脚步虽然是慢悠悠的,却是一刻不停的在试场里来回巡视。
为了不让巡视之时发出脚步声,八位巡场官的脚下都穿上了以厚棉垫作底的特制官鞋。以免巡场时走动发出声响,惊扰考场内正在应试的举子。
考场内四百多位正在应试的举子,可谓表情各异,有的举子神色焦急,抓耳挠腮。
有的举子失魂落魄,呆若木鸡,也有的举子愁眉苦脸,忧心忡忡。还有的两眼无神、神情沮丧。
更有把笔咬在嘴中者,双眼通红,一副欲哭无泪之状,叫人看起来又好笑又可怜。
而四百多位举子中,只有几位举子在应试中不慌不忙,神情意态显得从容自若,其中一位举子便是李白。
此时此刻的李白,正胸有成竹的在试卷上挥毫疾书。
终于,当李白在试卷上写罢最后一行收官之句后,便潇潇洒洒弃笔于案。
连续三场考试,李白都是拿到试卷后,两眼只略略一扫便从容下笔。从下笔到答卷完毕,三场考试李白都是一气呵成,其间毫无滞碍。
李白弃笔之后,先把试卷掩上,然后将笔、砚收拾整齐,摆放于考案右上角。
须知将笔、砚摆放于考案右上角,乃是考试完毕的表示。在考试当中哪位举子如此摆放笔、砚,便等于是通知巡场官,自己已然考试完毕。
巡场官自会过来替举子把答卷收走,然后举子方可离开试场。
在头两场考试当中,李白都是考试时间尚未过半,便摆放好笔、砚示意巡场官过来收取答卷,随后飘然离场。
李白在三场会试中所用时间之短,交卷之迅速,可说自开科取士以来,乃是前所未有之情形!
李白把笔、砚摆放于考案右上角后,当即自自在在的伸了个懒腰。
巡场官唐敏学正在李白身后缓缓踱步巡视,见状忙踱至李白身旁,取过李白试卷装入随身携带的封袋后,随即微笑着对李白作了个“请便”的无声示意。
李白站起身来,含笑对唐敏学轻轻点了一下头,便飘然离开试场。他这一起身离场,自是引来了无数道复杂眼神注视。
如果说第一场李白交卷离场时,举子们的眼神还带有惊异、惋惜的话,(自然也有庆幸与幸灾乐祸)。那么李白第二场交卷离场时,那些眼神已全部变成了嫉妒与憎恨。
因为在第一场考试结束后,其他举子从替李白收试卷的巡场官赵从律口中得知道,李白竟并非是中途放弃,而是已经答卷完毕!
其他举子原先的惊异与惋惜之情立刻荡然无存,嫉妒随即而来,继而便是憎恨。
这就是人性,人在看到别人的不幸和无能时会生发同情、惋惜之心,可一旦发觉别人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幸与无能。
在某种程度上还会对自己的利益构成威胁时,原先的同情与惋惜便会不由自主的向丑恶的一面转化。
因此李白这一起身离场,那些嫉妒与憎恨的眼神,顿时变成了各种各样默默的诅咒。
李白当然沒有想到,那些举子的眼神之中会有那么多丑恶的复杂含义,他带着一如既往的自信,施施然离开了考场。
望着李白离开试场的身影,高力士微微一笑,对杨国忠道:
“恭喜杨大人,看来今科状元已非相府门下莫属!”
高力士此话自然是指李白,杨国忠心里虽然很是得意,但面上却是丝毫未露,只是淡淡一笑,说道:
“高大人此话恐言之过早,参加会试者有四百多举子,其中真才实学者不在少数,李白交卷虽快,却未必见得便是状元。”
高力士闻言笑道:“杨大人此话恐怕有些言不由衷罢?”
杨国忠被说中心思,正待找个话头掩饰过去,忽听得试场里一个声音大声喝道:
“杜延年,你好大胆子!监场卫士何在?”
杨国忠、高力士连忙循声望去,原来发出大喝之人乃是巡场官唐敏学。
只见唐敏学一手揪住一位举子,一手高高举起,高举之手捏着一张书本大小的纸张,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
原来每逢考试,都有举子将书上一些既深奥又不易懂,而且又难记的内容用蝇头小字抄于纸张上,然后用私藏、夹带之方式带入考场,用以考试时作弊。
故考场里多设巡场官往来巡视,监视举子之一举一动,以防举子考试时作弊。
这位被唐敏学揪住的举子名叫杜延年,是位已年过不惑的中年举人,人生得白白净净,显得甚是斯文。
这杜延年的座位在唐敏学的巡视区域,当唐敏学替李白收封试卷,送上主考官处存放时。
杜延年认为机不可失,忙从袖口取出夹带进试场的纸条,展开后垫在试卷下作弊。
不料做贼心虚,杜延年在极度紧张之下,作弊时难免神色有异。
唐敏学做巡场官已有十二年之久,巡场经验可谓丰富老到,杜延年紧张慌乱的神情,怎能逃过他如电的双眼?
就在杜延年紧张不安作弊时,冷不防唐敏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将他压在试卷下用于作弊的纸条捉了个现行。
原来巡场官脚下穿上厚棉作底的特制官鞋,不只是为了防止巡场时发出声响惊扰举子,还为悄无声息捉拿作弊举子,提供出其不意的便利。
外表斯文、白净面皮的杜延年,此刻当真是惊惶之极,脸色简直比死人还要惨白。他浑身颤栗,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上如浆冒出。
而听到唐敏学的喝声后,四名全副武装的带刀卫士,早已如风冲进试场,直直冲向杜延年。
两名卫士各出一臂,挟着已经吓得瘫软成一团的杜延年,径直往试场外而拖。
这个意外事件并没有在试场里掀起轩然大波,唐敏学那一声大喝只是使举子们猛然一惊。
举子们怔怔地看着卫士把杜延年架了出去,试场又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安静。
大概在举子们心里,眼前的试卷比任何事都重要得多,何况这种事情在大比试场里并不算稀奇,刚刚发生的事件只不过给他们带来一个警示而已:不可作弊!
唐敏学把杜延年未完成的试卷,以及那张作弊的证据装入封袋后,随即送到两位主考官面前。
高力士立刻从案上拿起笔,毫不迟疑的在封袋外写了“作废”两个字,笑着对杨国忠说道:
“杨大人,下官不太过问琐事,此事由你处置可好?”
杨国忠暗忖:
“这宦官老奸巨滑,从不愿轻易得罪人!只要是与本相同时主事,从来都是推本相出来,他自己则躲在后面装好人,恶人便都由本相做了!”
杨国忠心内虽如此忖度,面上却毫不表露,只是用一贯冷冷的声音说道:
“唐巡官,你今日功劳不小。”
唐敏学忙躬身道:
“不敢,卑职乃是托两位主考官之洪福和虎威!”
杨国忠依旧冷冷说道:
“先将此人于试场外枷号,待会试结束再作处置!”
唐敏学声音虽轻,却依然听得出充满了恭敬:
“谨遵主考钧旨!”
李白出了试场后,因为考试尚未结束,按规定禁止任何人出入,因此春闱场大门依然紧闭。
李白便在廊下随意踱步,无意间一抬头,却看见两个持刀卫士挟着一位举子,后面还跟着两个卫士,正从考场里走将出来。
那个被挟着的举子正是杜延年,此刻他已瘫软得不能站立,几乎是被两名卫士拖拽着出了考场。
卫士把杜延年拖拽到庭院的空地上,有一名卫士当即跑开,挟着杜延年的两名卫士一放手,杜延年便瘫在地上。
两名卫士当即大声吆喝让他站起身来,杜延年只得挣扎着摇摇晃晃支起身子。
李白正自纳闷,只见唐敏学从考场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三名卫士面前,轻声说了几句甚么话后便返进考场,一名卫士跟在他身后也进了考场。
此时,只见刚才跑开的那名卫士匆匆返回,手里拿着一副沉重的大枷。
持枷的卫士把大枷打开,不由分说就往杜延年颈上套去,而那名跟着唐敏学走进考场的卫士,此刻也拿着一块木牌走了出来。
木牌用绳子系着,那名卫士走到杜延年面前,把绳子往他脖子一挂,木牌顿时在杜延年胸前悬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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