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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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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市府大楼的清洁工,整幢办公大楼出入自如,不过仅限过道、楼梯。我知道,每天与我擦肩而过的,都是一些大领导,但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当然也不会认得我。
忽然有一天,一位长相端庄、风度优雅的女领导与我搭讪了:“罗阿姨,你好!”她见我一时没有反应以来,继续说:“我叫连洁,在走廊尽头那个办公室里……我是庄园同志的爱人。”她伸出手来跟我握手。
“啊,庄夫人好!”庄园是我们市里的主要领导,这个名字我当然听说过。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握住她的雪白粉嫩的手。
“你叫我连大姐就行!”庄夫人说。“我听说你家在郊区农村,是吗?”
“是的。”“能去看看吗?”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只是临时工,领导关心下属,无论如何关心不到我头上啊。虽有疑问,但也不好多问。下班后,她自己开车,叫我坐在副驾驶室,直奔我家而去。
往常,我都是坐公交回家的。这是我生平第一回坐小车子,那感觉是又舒适又威风。到了我家,全家人都开始紧张忙碌起来。庄夫人说:“去楼上看看!”
我介绍说:“连大姐,我家房子虽然是刚造的,面积也还大,只是没啥装修,让您见笑了。” 庄夫人说:“不错啊。罗阿姨,我想跟您租一个房间,价钱嘛,每月八百元,您觉得怎么样?”
我诧异地说:“这租金不用那么多吧?在我们乡下,最多也就两三百元。”庄夫人说:“不用客气,我在城里租更贵。你知道,我家老庄是个清官,在城里也租不起。租你这里,当然也不好委屈你们。不过,这房间我们也不住人,就堆一些杂物。”
第二天我去上班,特意留心了五楼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看到了连洁的名字。原来她竟然是副局,那也是不小的官啊。
我休息日那天,她自己开轿车把东西运来了。“罗阿姨,叫你爱人来帮我一起搬一下吧!搬小心点,一些盆盆罐罐易碎。”
我们当然乐意帮忙了。一辆小车也就只能装十几箱,而且也不是很重。我们懂得庄夫人的意思,所以搬得小心翼翼。她随后又返回城里,运来了第二车。这车更少,才五只箱子,但都很重。
“这都是我爱人写的书,分发以后还有多,家里没处堆放。”庄夫人说着,从车上拿出一本书:“这本《清风长留》是我爱人写的,送给你。”“啊?您爱人还是作家啊?”我一看,书的封面上果真写着“庄园主编”。
她掏出一叠钞票说:“这是一万元,算是一年的租费,余下的就算给你夫妻俩的搬运费吧。”
我颤抖着手接过钱。这么多钱,相当于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呢。庄夫人嫌城里的房租贵,对我们却这样大方,我们怎么能不感激呢?
庄夫人回去的时候,叮嘱道:“罗阿姨,我租房的事情,你也不要跟别人说起。你知道的,这样的租金,想租给我们的人很多。别人知道了,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答应着:“连大姐放心!我们的嘴巴都紧着呢。”
从那以后,我与庄夫人几乎天天可以碰到。我知道,过去每天也是能碰到的,只是那时不认识罢了。她是那么的和蔼可亲,每次碰到,都是招呼在先。但她再也没有提起过在我家租房的事情。
过了差不多快一年了,我忽然听到消息,说庄园升职了。那天庄夫人来上班,我在过道里碰到她,便问:“我听说你爱人要调到省城去,是真的吗?”她点点头。我又问:“那您也去省城吗?”她说:“不久后也去。”我说:“那我家那间屋还要吗?”
她看了看四周上班的人,突然收敛了笑容:“什么屋?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我愣了愣。心想,一年时间还没到,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会忘记?“啊?连大姐,你不是给我一万……”
“什么一碗两碗,就是请你吃了一碗面,用得着老是记挂吗?你要再提起,我可要不高兴了。”她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她的目光带着戾气,让我冷不丁地打了寒噤。
没过几天,我看到庄夫人也在整理办公室,显然是要走了。我想,他们夫妻俩到了省城,房子租在我家总不方便了吧?我便走进她的办公室,问道:“连大姐,那么调走了,我家那间租屋……”
庄夫人怒道:“搞卫生的,你胡说些什么?我租你什么屋了?想来我这里讹钱吗?”
怎么会这样?她是失忆了还是怎的?这么一个和蔼的人竟然会突然板下脸来。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她用手指朝门外一指:“出去!滚出去!”
我对她的印象真是一落千丈,悻悻地“滚”出她的办公室。我郁闷地继续打扫卫生。在拖地板的时候,庄夫人也来上厕所了,她压低声音说:“罗阿姨,你记住,我从来没有来你家租房过。”她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把钥匙塞到了我的手里。
回到家里,我把庄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老公。他也有些莫名其妙:“租一间房又怎么了?不就是几箱破书吗?有必要搞得那么神秘兮兮的吗?”
“是啊?难道放着什么宝贝?”好奇心一起,我和老公打开那间房门,先撬开一只分量轻的纸箱,只见里面装的果真是庄夫人说的盆盆罐罐。“会不会是古董?”“有可能吧!”“那是很值钱的。”
我们再撬开一只分量重的纸箱,只见里面装的是一叠叠崭新的人民币。
两人都愣住了,这简直就是阿里巴巴发现的强盗的藏宝洞。我终于明白了,庄夫人他们为什么要租我家的房子了,他们也许还在别处租了房。我感觉到我们夫妻俩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天上掉馅饼了。” 老公打趣说。我心里别别地跳:怎么办?怎么办?这飞来横财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它 “滴答滴答”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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