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
“太太”,是母亲的奶奶。在三兄妹方言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上面的老者,无论男女,都喊“太太”。因为辈分低,小时候,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两个人在他们的“太太”辈。以下文字中要提及的“太太”,仅仅指母亲的奶奶一人。
记忆中的“太太”是个来自旧社会的小脚女人,走路很慢,还摇摇晃晃的。因为眼睛受过伤,眼角经常会有眼泪,有时候还有黄色的脓状眼屎。可能是眼睛有疾的关系,她耳朵很灵,讲话声音比较大。
听母亲讲,“太太”生过十多个孩子,孩子一个见不到一个,接连夭折。无奈之下,抱养了外婆。外婆长大后,给她招了上门女婿——来自山东的外公。外婆对“太太”,也就是她的养母一般般,不好,也不恶。母亲的爷爷还在世时,他们就分家了。外公外婆住在村子上头,“太太”住在村子下头,两家有十多分钟的距离。
母亲自小由“太太”抚养(具体情况在《母亲》篇中讲过),三兄妹又没有爷爷奶奶(《父亲》篇中讲过),他们最亲的老人便是“太太”了,男“太太”,母亲的爷爷,在母亲生下柯亮亮后去世。
小时候,“太太”喜欢去三兄妹家,一去就住个十天半个月。“太太”喜欢串门子,找村里老人聊天。三兄妹喜欢跟着她玩。但三兄妹太调皮了,总会扰乱她聊天,她好言相说,三兄妹还不听时,她就会假装说她要回她自己的家了,三兄妹立马听话变乖。
三兄妹也喜欢去“太太”家玩,尤其是过年时节,“太太”总要特意留着些好吃的给三兄妹,那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别人给她,她却舍不得吃的。东西通常放在柜子抽屉里,或者楼上,三兄妹去了,“太太”就让他们自己去找……实际上“太太”的重外孙有十多个,但她尤其偏爱三兄妹。
柯轩轩上小学的时,放学后喜欢跟着去同学家玩,也经常去“太太”家。虽然“太太”家里没有电,去她家第二天早上去学校时不方便洗漱,但似乎“太太”家有特殊的魔力,柯轩轩就是喜欢去。在柯轩轩的脑海中,有几件与“太太”有关的事,她记忆尤为清晰。
(一)
有一次“太太”在三兄妹家喂狗,大狼狗跳起来,前爪趴到了“太太”肩膀上,它急着吃东西,不小心把“太太”的手咬伤了。
(二)
“太太”曾送给柯轩轩一把黑色的骨头梳子,是她的侄女给她的,她舍不得用,给了柯轩轩。柯轩轩很是爱惜,一直把它放在书包里。不小心梳坏了一个齿,心疼的不行。后来,那把梳子却被柯亮亮拿去学校弄丢了。为此,柯轩轩“记恨”了哥哥好长一段时间。
(三)
有一次,柯轩轩周末在“太太”家玩,河里发洪水,柯轩轩独自过铁索桥去河对岸的商店买写作业用的墨水。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的她,忍不住往桥下看,越看越眩晕,感觉自己和桥都在跟着湍急的河水一起向下游快速移动,吓得不轻。幸好“太太”在桥边等着,看着她走,才没那么怕。
洪水散掉后,“太太”村子里人都在河边捞鱼,“太太”带着柯轩轩去看热闹,顺便看看能不能捡几条鱼。在河边,看着青壮年们在河水附近能捞到好多鱼,安全起见她们不能太靠近河边。就在河滩上转悠,只捡到几只来不及下河的螃蟹。将螃蟹带回家后,“太太”立马用油炸了,全都给柯轩轩吃。过一阵子,邻居家送来一碗油炸鱼,“太太”全都给柯轩轩吃。
(四)
有一个周末,村子里的陈姓人氏纷纷聚集在“太太”睡觉的房子边上,给他们的老祖宗修缮坟茔。
来来往往的后辈们,好多都喊“太太”活祖宗,因为对于他们来讲,“太太”的辈分实在太高了。
(五)
“太太”是自然老去的,她去世时,柯轩轩上高一,那一天,她莫名其妙的忍不住流泪,流了好多好多泪。后来才得知,就在那一天“太太”去世了。她再也见不到“太太”了。
那一次,柯轩轩相信,她和“太太”是存在某种“灵犀”的。
后来听母亲说,“太太”弥留之际,想吃雪糕,母亲去河对岸商量购买,她买回来,“太太”已经走了。
“太太”,走了。但她的爱,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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