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尽管穷着，但我记得，每年的除夕夜之前，母亲总会让我们送一些年货给外祖母家。
外租母家与我家同在一个公社，大约有十几里远的路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就我一人去外祖母家的比较多。其他的弟妹们小时候去没去过，我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的了，但大姐也是很少去的。当然，姐弟们长大后肯定是去过的了。
外祖母的家里真的很穷很穷，每次听到别的小朋友从外祖母家回来后，总是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外祖母和舅舅们是如何如何地疼她们，给她们做好吃的，还送好玩的，我就或多或少有点羡慕与嫉妒。我是从来没见过外祖母给过我什么东西的，可我还得按照母亲的意思去看望外祖母他们。
有一年除夕夜，母亲用一条破旧的头巾包裹着十来只鸡蛋，外加两斤猪肉(肥的多)，还有十来只青菜包子，让我和大姨家的华姐一起去外祖母家。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外面正飘着小雪花，还特冷。当我走到后庄上的大姨家（大姨家和我家前后庄）时，无论大姨怎么劝说，华姐就是不肯去。华姐说，每年都是她去送年货，路远是小事，可那路实在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雨雪天里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华姐还说什么，你们大人不去，非叫我们两个小姑娘去不可，我不干了。
其实，我那天也不想去，但我不敢反驳母亲。就在我心里暗暗高兴终于可以不去外祖母家的时候，母亲却拎着一些包子等东西来大姨家了。母亲见此情景，便将我拉到大姨家门前的菜地边，说让我去劝劝大姨家的华姐，再不走，晚上就赶不回来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华姐的脾气厉害，长大后也验证了我当年的判断是正确的。我听从了母亲的话，将华姐从房间里拽了出来。看得出，大姨还用扫帚打了华姐，华姐的抽泣声还在断断续续着呢！
华姐终于肯拎着东西跟我走了，可我俩还没走出半里地，就又被我的母亲追了上来。母亲不放心我们姐妹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两条红绿三角巾，分别将华姐和我的头裹得紧紧的。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今天风大，还下着小雪，你俩快去快回，雪大了就更不好走了。唉，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娘家是一定要去看望的。
我和华姐走了。那时候，我就发现华姐很不懂事，一路上，她一直在唠叨着，我都不明白，小小年纪的她怎么那么多话。那年，我大约在十一、二岁左右，华姐大我两三岁吧。我没有她那么厉害，也有点怕她。于是，我只管走路，几乎不理她。就这样，华姐还不时地瞟我一下，并狠狠地拿眼瞪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啥错。觉得自己很是委屈，但也无济于事，只好在华姐的后面慢慢地跟着。
去外祖母家的路很远也很破，弯弯曲曲的。天，并没有消停下来；雪，似乎也下大了，抬眼望去，远处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再细瞧华姐的身上，红色头巾已变成雪白，而我的绿色头巾也已变成白色。我小心翼翼地对华姐说：“姐，咱们快点走吧，要不到外祖母家可能太迟了，晚上根本就赶不回来了。”
“你真傻，出了门我就没打算今晚回来。”华姐又一次瞪了我。
“可明天就初一了，大新年里待在别人家不好吧！”我怯怯地对华姐说，声音小的连蚊子都能听见。
“你要回来，我不拦着，反正我是不打算回来的。”只见华姐死命地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并抬眼看了看我，并不再说话。我发现，华姐的步子也没有迈开，似乎比先前还走的更慢了。
我无计可施，恨自己太笨，想不出一点办法来说服华姐快走。
后来，我不吱声了，她也不吱声，我们两个就那么不开心地走着晃着。雪地里，两个小姑娘的身影似乎无比从容，也无比美妙。
现在想起来，那天，华姐可能还绕着路走了一段。她知道我是找不着去外祖母家的路的，尽管我去过几次，但都是别人带着的。
那一回，我们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走到外祖母家……【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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