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鸭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这早已不是“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的年代。那个朴实无华的年代似乎已离我们太久远，久远到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但我还是想写写这只小鸭子，它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一如它的到来，纯属意外。

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也只是站在下雪后的门口，就看见一女孩手里提着一只小鸭打我眼前过。也不知何故，她一见我竟一脸紧张，手一松，“啪”一声小鸭就摔到了我面前。弃了小鸭她也跑了，可想这只小鸭本身也不属于她。

当时我也只是个小孩，得了这只平白无故空降的小鸭自是开心，抓起这只毛绒绒一团的小东西就回了屋。可刚进屋，母亲看见了就直喊“哪来的，还不赶紧扔掉!”可喊归喊，这小鸭最终还是留在了家。

这只小鸭很可爱，一团淡黄色绒毛，见人不躲也不闪。最爱看它的眼珠子，圆溜溜黑葡萄般晶莹，竟还透露着笑意。一只会笑的小鸭，我这么想着，不由地喜欢上了它。

不想这只小鸭很粘人，总是爱悄无声息跟随在我们身后。往往母亲去菜市场绕一圈回来，才惊觉身后脚边竟然还有只小东西，一不小心都可能会踩到它小小的身子上。幸好每每中途都能发现了它，否则这么一只小小鸭，混杂在这么个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热闹场所，不跟丢了才怪。母亲虽然口里直念叨着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小鸭子，可每每还是把它安全带回家。

的确，这只小鸭子步履蹒跚地跟出去，还是能摇摇摆摆地跟回来，也不知它这样来来回回，是乐题无穷呢还是辛苦劳顿。可是你一看它的眼睛总还是充满着笑意。

我想，它是把人类当成了很好的朋友，它完全地信任和依赖。以至于它看到谁都愿意跟随，毫无戒备。或许因为它还太小，它不知道它可信任成人，可是小孩却完全不同。

这只喜欢尾随喜欢外出的小鸭，最终引起了几个顽皮小男孩的好奇与关注。玩的天性让他们那无法释放的充沛的精力正好发泄在了无辜小鸭身上。他们总是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时不时地跑来找小鸭。然后就时不时地有小伙伴来向我报告，说我家小鸭又被丢在哪儿哪儿了。害得我每次都跑去把它接回家，还好每次也都有惊无险。但还是屡犯不爽，一得机会又了无踪影。

终于有一次，一位好心的小孩大呼小叫地跑来告诉我“不得了了，快去快去，你家小鸭掉到水沟里了，他们还用小棍子戳它眼晴呢!”戳眼晴，我闻之一惊，急急忙忙跑到那小水沟旁。那几个顽童一看见我，扔了棍子一哄而散。只剩下这只可怜的小鸭全身瑟瑟发抖地站在浅浅的水沟里，金黄色的绒毛湿漉漉地贴着小小的身子，滴着脏水。

也不记得是怎样把它带回家，怎样把它洗干净。只记得我把它洗净时，发现它的眼珠子有些不对劲了，从前晶亮漆黑的，现在却像被附加上了一层浑浊的薄膜。即使这样朦胧，看上去还好像在笑。我的心一阵阵地发酸发痛，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瞎了，但我心里觉得它己经瞎了。它还是这么可爱单纯天真的一只小鸭，它还没长大，它却可能己经瞎了。

只记得从此以后，它不再活蹦乱跳，不再到处跌跌撞撞，摇摇摆摆。

春去冬来，转眼又到了寒冬，曾不想那也是和小鸭最后离别的寒冬。

永远记得那个冬夜，那夜还特别的冷，我依旧把它放在炉灶下的盒子里。我还曾想着要不要再给它加上一层棉垫，可最终没加上。

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我们发现它己经冻僵在盒子里了，没有再活过来。

这只小鸭从冬天轻盈地来，又从冬天消然地去，只活过了二个冬天。剩下的只有我对它无尽的思念。

我永远记得它那圆圆的黑珠子，即使瞎了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告诉我们，它还是很留恋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