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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遗憾】
班车经过一夜的颠簸后,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到达应城市汽车站。高明起身抓起自己的背包,奋力地朝车门口挤去,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逼仄而又充斥着各种混合气味的车厢里多呆一分钟。
一下车,高明便被灿烂的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他本能地把右手掌支棱在额头上,以便让眼睛好受一些。长时间的坐车让高明有些头昏脑涨,封闭空间里的马达声也让他的脑袋嗡嗡直响,似有一群小蜜蜂在他的脑袋里盘旋。高明定了定神,准备往车站外走,却被迎面而来的几个拉客的三轮车夫缠住,他们都抢着问要不要坐自己的三轮车。高明赶着去应城一中试讲,简单跟其中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大叔讲好价钱后,便钻进他的三轮车,直奔应城一中而去。
行车中,中年大叔听说高明是要去一中应聘当老师,便一个劲儿地夸一中校园如何漂亮,老师如何了不起,学校教学质量如何高,言谈中流露着对一中的崇敬。以后我要是在一中教书了,是不是也会受到老百姓的敬重?想到这儿,高明微微扬起了嘴角。
应城一中真的跟中年大叔描述的一样。进了校园,高明立刻被校园的美景所吸引。校园主干道是一条干净的水泥路,犹如一条白色丝带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教学楼。主干道两旁整齐地排列着桂花树,似是列兵一样夹道欢迎着高明。桂花树的旁边有一块草坪,时值阳春三月,校园里的草坪上,小草已经泛绿,似是一块绿毯。草坪上空偶尔掠过一只小鸟,为美丽宁静的校园平添了几分生机。主干道两旁间隔一段距离竖着以红色为主基调的宣传橱窗,似是嵌在校园里的一面面镜子。
应城一中的校园如此美丽,高明内心更是坚定了要在这所学校任教的信念。
高明不敢过多耽误时间,直奔教学楼而去。经打听,高明终于找到了学校办公室。校办静悄悄的,里面只有一个年轻老师正低头忙着手头上的工作。听见有人敲门,年轻老师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便热情地问道:“你好,你是?”
“你好,我叫高明,是来应聘的。”
“哦,好的,你先进来坐会儿,等会李主任就来了。”高明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5个跟高明一样背着包的年轻人。看来,他们也是来应聘的。
“你好,请喝茶。”年轻老师递给了高明一杯热茶。
高明边喝茶,边打量着这间办公室。只见墙上贴着一块小匾额,上书:“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不远处的办公桌上,摞起了各种各样的备课资料以及文件盒。
过了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楼道里顿时骚动起来。校园广播里传出老师喊学生去操场做课间操的声音。高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10点整。
少倾,办公室里进来一个谢顶的中年教师。“李主任,这几个都是来应聘的。”年轻老师起身对李主任说道。
“你们好,让你们久等了。刚才我有节课,耽误了一会儿。”李主任客气地说道。“你们跟我过来。”李主任似乎早有安排。听到李主任的安排,高明和其他几个应聘者跟着李主任来到校办隔壁的一个小会议室。
不一会儿,小会议室里又进来几个老师,他们个个脸上透着精干、老练,每个人手里都还拿了一本书、一个备课本和一支笔。难道是要在这儿备课?高明正在疑惑之际,李主任继续说道:“人都到齐了,咱们先开个短会。首先,欢迎六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来我们学校应聘。”说完,李主任看向坐在长方形会议桌一侧的六个大学生,并带头鼓掌,其他六科教研组长跟着鼓起掌来。
“咱们先认识一下。现在请六个大学生站起来简单自我介绍一下。”高明他们六个大学生依次站起来作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李主任又叫六个教研组长也站起来认识了一下。
“本来管教学的陈校长准备来跟大家见个面的,但他临时有事,就委托我先做好试讲安排。学校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如果今天试讲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今天就签约。刚才进来的是今天要试讲科目的各科教研组长,等会儿他们会给你们布置试讲内容。今天的试讲都安排在下午,你们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由备课。”
李主任说完后,吩咐刚才校办的那个年轻教师,把一张试讲的安排表给六个大学生每人发了一份儿。高明拿到安排表后迅速扫了一眼,发现自己是下午第一节课在一(3)班试讲。看到这样的安排,高明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感觉。因为,下午第一节课学生精神状态多般不好,这个问题他在实习的时候就发现了。不过,既然已经安排好了,高明也不好多言。
待应聘者都拿到安排表后,李主任又把目光转向教研组长们:“等会散会后,你们通知一下各科教师,参加下午的听课。你们有没有什么问题?”
“评分表什么时候给我们?”其中一个教研组长问道。
“下午试讲的时候直接带到班上去。”
“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了。”
“那好,辛苦你们六位教研组长给他们说一下试讲内容,我还有一节课。”说完,李主任便离开了小会议室。
“小高,我是政治科目教研组长汪成刚。我们下午第一节课上课的时间是2点25分。你下午过来后,还是先到这个办公室来,我领你去一(3)班。下午你就讲这一章节的内容。”说着,汪老师拿出一本政治教材,翻到38页,指着《税收及其种类》这一节对高明说道。
税收及其种类,咋这么陌生呢?高中时学的政治知识里好像没有这块内容,大学里专业课程里也没有学这个内容,这怎么讲啊?高明心里开始犯难了。
“汪老师,有没有教参之类的书?”
“没有,就只有这本书。来试讲的老师都只有一本教材。”
没有教参怎么备课?高明感觉自己像个徒步爬山的行者,没有拐杖,似乎随时有跌落的风险。当初在初中实习的时候是有教参辅助备课的,怎么到这儿了就没有教参了呢?
汪老师看出高明的疑虑,补充道:“学校就是想看看你们的真实水平,看你们没有拐杖能不能走路。”
此刻,高明后悔至极,当初实习的时候真该去高中学校实习的。哎,那时私自跟老乡调换实习学校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儿啊!
大四上学期开学不久,学校开始安排高明他们毕业班实习的事儿。
有一天上课结束后,同学们还没有散去,班上几个女生扎堆在讨论着什么。高明凑过去一问,才知道是自己的老乡樊欣荣在寝室里哭红了眼睛没有来上课。
“她哭什么?失恋了?”高明插话问道。
“你呀,连你的老乡都不关心,还在这儿瞎问。”
“到底是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她听说系里要把她安排在下面县的一个初中实习,心里觉得憋屈,在寝室里都哭了一个上午了。”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这么点儿事还值得一哭?”
“你什么脑子?谁不想去高中实习啊?咱们以后毕业了主要的去向是高中学校,如果实习的时候不在高中实习,以后应聘试讲的时候多少会受到影响的。如果系里把你安排到初中实习,你心里会舒服?”
高明心智太简单,他的确没想到这一点。听到同学刚才一说,高明像是想起什么,连忙追问道:“难道你们都知道了你们要去哪儿实习?”
“你天天只知道打篮球、跳舞,就没关注一下自己去哪个学校实习?真是服了你了。”
高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玩过头了,其他同学都知道自己将去哪儿实习了,唯独自己像个傻帽一样,天天只顾得玩。
“那你们知道我是去哪儿实习吗?”
“你真不知道你要去宣城县高中实习?”
“废话,我知道还问你们?”
“算了,算了,你一边儿玩去。”
“哎,话说回来,不就是去个初中实习嘛,至于哭成那样吗?在哪儿实习不是实习?你们回去跟她说,她要是那么想去高中实习,我去跟系里老师说一下,我跟她换一个学校。”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要她是我老乡呢?”
“嗯,这还像个老乡样,看不出,你还懂得怜香惜玉哈。”
“那是,别看我长得五大三粗,可我的心细着呢。可惜,大学四年,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看得上我,不然,我就把你们中的哪个给收了。”
“切!要不,你就把你老乡收了吧?”
“得了吧,你想让我那师兄把我揍扁了不成?他可是从大一的时候就把我那老乡收了的。”
“那你还是算了吧。”
高明虽然知道在高中实习和在初中实习有些不同,但想着实习总的目标是一致的,都在于提前适应一下当老师的角色,都在于积累一点上课的经验,都在于锻炼一下胆量。于是,高明才作出了在高明现在看来愚蠢至极的错误决定——跟老乡调换实习学校。
高明实习的时候真去了那个初中学校,而他的老乡去了原本属于高明实习的高中。
初中实习时的课程内容很简单,不需要花费很大的心思,可高中就不一样了。如果不在高中实习,连教材内容变没变都不知道,况且高中政治课的内容明显要比初中的道德与法律深奥一些。然而,高明没考虑这么多,也许他仅仅只是从同情老乡角度去简单考虑问题。
时间如沙漏,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其他几个应聘者都趴在桌子上认真备课,只有高明对着教材干瞪眼。对于书中的增值税这个税种他以前就没听说过,更别谈对它有什么深刻的认识了。自己都不了解,怎么去跟学生讲?高明心里开始恐慌起来。
即便书上对增值税有个含义解释,但对于增值税的作用,高明看了半天也不理解“增值税如何防止上一环节偷漏税行为”这个知识点。这个知识点像个面目狰狞的魔鬼横亘在高明面前,让高明有了退缩的想法。可是又能朝哪儿退呢?覆水难收啊!既然已经来了,硬着头皮也要上,高明只得拿起笔开始备课。高明想好了,那个知识点干脆照本宣科算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2点20,汪老师这才带着高明朝试讲班级走去。高明拿了教材,故作轻松地跟在汪老师后面,可拿书的手却开始轻微地抖了起来,他突然有了一种赶赴刑场受刑的悲壮之感。
来到教室,高明本能地朝教室里面扫了一眼,好家伙,光是来听课的领导和老师就有八九个,学生们更是齐刷刷地盯着高明,似是瞧外星人一般,这让高明更是增加了几分压迫感。
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试讲一节课吗?即便讲的不好,大不了直接走人就是了,反正他们又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高明在心里一个劲儿地给自己打气,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样一想,高明反而正定了许多。
开始讲课了。高明深吸一口气,开始导入新课。
税收及其种类这个内容需要讲清我国主要有哪几类税收,需要对每种税收作出清晰地讲解,比如,每种税收的含义、地位及其作用,对于个人所得税还要讲清计算方法。高明只能凭着自己的理解,作浅显的解释说明。然而,在讲增值税的作用的时候,高明到底还是卡壳了。
增值税为什么能防止上一环节的偷漏税行为?高明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学生,借望于学生能够有自己的理解。然而,作为本节课的一个难点,学生又怎么能答得上来呢?高明一连问了几遍,都没有一个学生能够站起来回答这个问题。这一问反而把高明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不得不自己来解释这个问题。
可是,怎么跟学生讲清这个问题呢?高明心里直打鼓,脸也开始悄悄泛红。下面坐的有政治老师,他们可是专家,此刻他们正聚精会神地等着听高明如何解释这个问题。高明越急越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有那么一分钟,教室里安静极了。高明知道,不能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他索性把心一横,开始照本宣科起来,他甚至感觉到念书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该深入讲的内容,高明却照本宣科,学生们听得云里雾里,听课的老师和领导也开始摇头。高明管不了这么多,一不做二不休,一鼓作气地把剩下的内容宣讲完毕。
讲完后,高明抬头看了一下教室墙上的挂钟。天啦!一节课的内容,竟然只用25分钟就结束了,还有20分钟才下课啊!没有辅助练习打发剩余的时间,高明忍了一会,硬邦邦地抛出一句话:“剩下的时间,大家把这节课的内容再温习一下。”
听课的老师开始起身,搬起随手带来的凳子陆续离场,高明也跟逃难似的离开了教室。
回到小会议室,高明把教材还给了汪老师。汪老师接了书,看了高明一眼,没有说话,便离开了会议室。高明已经预感到应聘失败了。这次试讲,连自己听着都难受,何况是学校的专家呢?
到下午5点半的时候,校办的李主任来到小会议室,单独把高明叫了出去。
“小高,专业知识还要加强啊!学校经过研究,不打算录用你,你可以回去了。”
“李主任,这个路费…”高明鼓足勇气问道。
之前,应城一中打电话叫高明来试讲的时候,就在电话里说好了,报销来回的路费。所以,高明希望学校能够兑现诺言。要知道,从自己的学校到这儿来可是好百公里的山路呢,光是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是这样的,如果录用了的话,我们学校的确是会报销来回路费的。可是,你没有被录取,所以,这个费用学校不能给你报销。”
高明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应城一中的,他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无精打采地收拾散落一地的沮丧,黯然地朝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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