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全名叫朱永波,过了年四十三岁了。这个年龄的男人大多事业有成,家庭稳定,老朱也不例外。但是老朱的家庭稳定得却是另一番景象——他妻子已经瘫痪在床三年了。
这境遇,对老朱也着实残酷了。他们夫妻早年一直处于两地分居,当年老朱也是颠沛了多年才在省会城市安顿下来,然后夫妻二人一起努力,在市里买了房,把唯一的儿子也接到了市里的中学就读。一家三口团圆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就使这得来不易的幸福戛然而止。
妻子出车祸后,肇事方并未推逶逃避,按法规赔偿了老朱一家应得的一切。高额的赔偿也并不能使这个家重回往日,但日子终归还得继续下去。他继续上班,儿子也很争气,成绩虽然受了影响但很快就追赶上去了,高考时走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岳母身体尚好,搬到了老朱家里,承担起了照顾高位截瘫女儿的重任。本来老两口是想把女儿接回老家照顾的,但是女儿却不愿离开他们刚刚才团圆不久的小家,舍不得老朱和孩子,不得已岳母才到了市里和女儿女婿生活在一起。
老朱是国内一家知名大型连锁西餐厅的经理。家庭突然受此重创,他也是萎靡了一段时间,但好在多年的闯荡也练就了较强的抗压能力,事业并未受太大的影响。只是到了夜里,面对躺在身边瘫痪的妻子时,心底那份不该生出的愤恨不知何时悄悄地滋生了出来。他是个男人,一个有正常的需求的男人。他心疼妻子,把自己心底那份由需求得不到满足而化出的愤恨努力的按了又按。妻子看在眼里,痛在心底,愧疚又无奈。
工作中的老朱会接触好多的女人。从前,会有女人对高大帅气的老朱明里暗里的示好,但老朱从不过多理会。自从家庭生了变故后,老朱的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或者是出于生理需求的催化,他不再抗拒甚至还有了一丝要主动的意愿。他知道,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开始躁动。
有一个女人适时的走进了老朱的世界。她叫崔蕊,是老朱妻子出车祸的第二年应聘进入了老朱就职的那家西餐厅。她是从市郊一个小镇出来打工的,平时话不多,和她的外形一样,文静恬淡。那时的老朱就像一个猎手一样,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和他同龄的女人。通过工作和私下里的接触,老朱得知崔蕊的老公常年在国外,这让老朱觉得异常兴奋。他一改往常的高傲,主动接近对崔蕊嘘寒问暖。崔蕊也从侧面了解到了老朱的家庭情况,对这位经理的示好起初只是回避,随着后来的深入了解也渐渐的被他打动。
成年人之间的感情不需要太多的迂回试探,他们在认识的四个月后就有了性接触。而且,老朱了解到崔蕊也是一个苦命人,夫妻多年不和,近而无性分居。和老朱在一起后,不仅他的欲望得到了痛快淋漓的释放,用崔蕊的话说,她自己简直就像是经历了人生四大喜之一的——久旱逢甘霖。性总是能让人心生亲近,继而生情。老朱和崔蕊两人都渐渐觉得依赖上了这种抱团取暖式的关系,离不开了彼此。虽然不道德,虽然内心无时不在受着良心的拷问,却难以割舍掉这份不该存在的关系。
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全国都按下了暂停键。几乎所有的行业都停顿下来,西餐厅也暂停营业,所有员工都居家等待复工通知,期待这场疫情的结束。
老朱居家的这段时间,让岳母回老家和岳父团聚,与放寒假回家的儿子一起担起了照顾妻子的任务。这段时间应该是老朱与妻子结婚后朝夕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了,如果妻子是健康的,该是有多么幸福。可是,人生总是太残酷,他不得不承受这份苦痛。他没想过抛下自己的妻子,可是,就这样过完自己的后半生,他也是有些不甘心。
停业五十天后,餐厅恢复营业,却也只能以外卖的形式营业,堂食暂时尚不能恢复。老朱作为领导比员工更早些回到了餐厅。他很高兴,因为很快就又能见到崔蕊了。这么多天,他们除了在工作群里看到过彼此的动向外,从未私下联系过。老朱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如此想念这个女人。
崔蕊接到了复工通知也回到了西餐厅,在大厅里她一眼就看到了老朱,他与她对视的瞬间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纯真的笑容。崔蕊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因为,她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上班的,而是来递交辞职报告的,换句话说,她更像是来跟老朱决别的。
崔蕊并没有在见到老朱的第一时间告诉他要辞职。还是和往常一样,结束了当天的工作后回到了和老朱一起租住的公寓。她看到室内的一切,这里留下了她和老朱近两年时幸福时光,从一盆花到一对水杯,无不是他俩温馨快乐的见证,虽然这些他们认为的幸福都是从另一个不幸的女人那“借”来的,却也难以潇洒的轻易割舍掉。老朱给她的温暖和依靠是她从来没在自己男人身上体会过的,即使是新婚时她也没感受到男人的温情,她也天真的以为别家的夫妻大概也这样。直到遇到老朱,像是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门,她这才知道原来男人是可以这样把女人当成真正的女人来爱的,他让她的人生经历了一场难忘的嬗变。但是崔蕊心里更清楚的是,他们早晚是要分开的。
老朱比崔蕊晚回来半小时,一进门他就像一个猴急的毛头小子般,把崔蕊连拉带抱的带到了床上,不由分说吻上了那日思夜想的双唇,一双手熟练的剥掉了彼此的衣服,他急需一场畅快淋漓的释放,就像压抑太久的情绪急待狂吼一嗓子一般。崔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而是和平时待人的举止一般平静恬淡。老朱更勇猛了些,雄性动物总是喜欢征服的快感。他看着身下这具保持得像少女般的身体,平日里这具妩媚的身体在自己身下伴随着进攻的节奏起承转合浅唱低吟娇声不断,怎么现在却像木头一般无动于衷?不,他不喜欢这样,就像受到挫败感一样,老朱把身下的女人翻转过来,从她背后努力的释放自己。伴随着狠狠的攻势,女人喑哑的啊了一声,鬓发散乱回头幽怨的看着老朱。可在老朱眼里女人隐忍的眼神和姿势却变得那么的邪魅狷狂,这更激发了他的勇猛。他喜欢女人叫,越大声他越兴奋,那征服的快感越强烈,那愈来愈烈的快感一波波冲击大脑,终于精炼为雄性动物的高潮,让他嘶鸣不断,让他魂升九天……
我要辞职了,女人从浴室出来后轻声开口说道。
为什么?不是干得好好的吗?难道,是他有什么事吗?老朱急切的一连问道。
是的,他回来了。崔蕊低声说道,二十天前已经到了北京,接受隔离期发热,从疑似到确诊只用了三天。她声音很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又像是压抑自己故作平静般。
老朱懵了,尽管疫情的各种消息从各种渠道扑天盖地涌进眼里,身边却始终没有真正的感染者。对他来说,这是几十万甚至是几百万的偶然,却突然真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是与自己有难以言说的尴尬的关系的人感染了。这让他一时难以相信,但崔蕊的眼神却不由他不信。
所以,我要辞职回去。这些天,我想了好多,纵使他有再多的不是,但是从我们俩之间有关系开始就已经全扯平了。现在他感染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了。还好他只是轻症……
老朱呆呆的听着崔蕊的话,甚至都忘了穿好衣服。他有点慌乱,为了让自己静下来,点上了一根烟。尽管他从一开始就料到他们会有分开这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么快,而且还是在这种特殊的境况下。
老朱很快的冷静下来,他回想到认识崔蕊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三观一致习惯相似,甚至床上都是那么的默契合拍,一度让老朱产生娶了她的想法,尽管这想法里还有那么一丝阴暗,毕竟妻子还缠绵病榻。如果她老公这次大难不死,或许我跟她还能再见,她现在只是觉得她老公可怜才想结束这段感情,毕竟我和她都是投入了真心的。但听说这病即使治愈后也有感染他人的能力,那我还敢不敢和她再见,万一她老公感染了她怎么办?靠!老朱不禁被自己这自私又阴暗的想法惊了一下,人啊,这骨子里他可都是自私的!
透过袅袅上升的烟雾,他看到崔蕊已经穿好了深蓝色绒线长裙。那裙子是年前老朱为她买的,他喜欢看那裹着神秘深蓝色紧身绒线裙起伏的曲线,能给他太多的诱惑和无尽想像空间。她那袅袅婷婷的身姿自己大概是再难看到了吧,想到这些,老朱竟有些难以自控的伤感。毕竟他也投入了真情的,现在突然的就要结束,未免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崔蕊拿去他唇上的烟,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明明是你先主动的,最后舍不得的人却是我。
老朱的耳边湿了,进而一丝微凉透过皮肤。他知道那是女人的眼泪沾到了他脸上。难道只有你舍不得吗?其实更舍不得的是我!老朱心里痛呼道。他紧紧的抱住他怀里的女人,恨不得将那温软的身子揉进自己身体里,崔蕊也紧紧抱住了他。他们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彼此都知道,这一别,大概就是永别了!
我要走了,你也保重。谢谢你,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崔蕊轻轻的从老朱怀里挣脱出来,从包里拿出辞职信,放到了桌上,转身就出了房门。老朱迅速穿好衣服,紧跟着追了出来。
他只听到高跟鞋敲打着地面发出的一声声清脆,只看到夜色中早春的微风撩起的裙摆。
春已到,却乍暖还凉;温情,却固执的不肯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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