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到农村老家，路两边落光了叶子的树枝直喇喇地刺向天空，每隔一处有一个大鸟窝架在树梢，目之所及，原野空旷荒凉。
一进村子，感觉一直沉寂的村庄一下子热闹起来，原来几乎每家在外的人都回了家，大家见面互相打招呼，感叹岁月不饶人。
我们收拾好刚刚坐定，红英就抱着她的小女儿，身后跟着儿子过来玩。我看到小女孩大概两岁，小男孩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七年纪数学寒假作业，另一只手握着一枝中性笔，不停逗弄妹妹，小女孩咯咯地笑。
我拿出糖果给孩子们吃，婆婆要给红英倒水喝，她一手抱孩子另一只手阻止倒水，说她不喝水，莫客气之类的话。
原来红英和老公都在深圳打工，一年中只有过年才回来几天，两个孩子都放家里老人在带。儿子刚上初中住校，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小女儿刚刚会走路，要奶奶或者爷爷时刻看管着。遇到节假日，儿子也可以哄妹妹玩儿。说到这，儿子又用中性笔抵着妹妹的胳膊做鬼脸，小女孩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笑。
红英对儿子说：“佳俊，莫逗你妹妹了，去，有不懂的问题多多请教姐姐。”她看向我女儿又说：“姐姐成绩好，考上了重点高中，只有百分之八的几率啊，象我们农村，要考上姐姐那个高中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看姐姐多了不起！你好好学习，赶明儿也考姐姐那个高中！”
小男孩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很少见面，有些生疏，他妈妈拉着他就走到我女儿身边，我看到他使劲摔开红英的手，低声说了句“你莫管！”
两个孩子在讨论作业，我们在这边说话声音也小了很多。红英说：“儿子从小都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他们不会管教，以至于充了好多钱打游戏，我们经常不在家也鞭长莫及，在农村种地一年到头，累还是其次，投资农药种子化肥等等除外，压根挣不了钱，一大家子吃穿用之类，最主要的是娃儿的学费，我们吃了没文化没技术的亏，出外打工只能卖苦力，只希望将来娃子上学出息了不再象我们这么苦斗（就）好！”
说话暂时停止，却听到俩孩子没讨论作业了，讨论王者荣耀正起劲，红英腾地站起来气愤地一巴掌拍在佳俊的后背上。
“让你好好做作业，你又屡教不改！”
红英的脸由于激动变得通红，佳俊扭头瞪着他妈妈，满满的不服，抓起作业本飞也似地跑了。
红英微怔了怔，不好意思地说“这娃子，太不听话了！”
我说：“他现在长大了，有自尊心了。”
“没回来，天天想着他们，一回来，天天叫人气得够呛！前几年每次走的时候抱着我不让走，七、八岁的时候一说走就偷偷流眼泪，现在他巴不得你莫回家他好玩游戏，这次回来看到我态度冷漠，阻止他玩游戏就对我仇视，现在又处在叛逆期，我说东他偏向西，天天都和我对着干，哎！”
我也无话可说，想到小时候抱着妈妈不让走的孩子，想到妈妈要走偷偷流泪的孩子，现实的残酷把年幼的孩子和父母生生分隔两地，无论是孩子还是父母主要还是未成年的孩子都要经历怎样的望眼欲穿然后期盼的心才归于冷漠。
他们沉迷网络游戏，只是他们逃避现实的残酷罢了，他们经历一次次的失望，心也变得坚硬和冷漠，把自己和外界构筑一道高高的墙分隔开来。其实他们需要更多更多的爱与接纳，而不是抱怨和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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