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忍不住去想“杀鱼弟”的事件,忍不住想多写一些,关于我眼中合格的父母与如今很热门的话题——原生家庭问题。
我想说说的我的家庭与我的父母,特别是我的父亲。在我小的时候,他扛过两百斤的麻袋,也做过一天赚不到五块钱的小生意。
他的成长环境非常差,以至于他当时虽年轻,却身体瘦弱。扛麻袋非常赚钱,每扛一袋就能赚一块钱,那些年轻力壮的男人能靠这种工作让家人过上很滋润的生活,但我父亲却没赚多少钱就因过度劳累跟饮食不规律,导致了胃出血。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出血止住了,出院后麻袋却是没法扛了,一家老小要养活,于是在种地之余,他又开始做各种各样的生意。
春夏秋天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走村串巷,去收鸡蛋,葡萄,梨子,大枣等东西,再把它们拿到街上去卖,从中赚得一点差价。那辆破旧得老掉牙的自行车,两边挂着两个篓,收来的东西就放到篓里。
到了冬天,没有水果,鸡也不肯下蛋了,他就骑车到三十里外一个专门屠宰牲畜的村子,买来内脏以及没清洗过的牛羊的肠肚,回来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清洗干净,再带到街上去赶集。
一年除去农忙时节,不管夏天的炎热高温,还是冬天的寒风刺骨,他经常都骑着那辆破自行车来来回回。自行车后经常带着很重的货物,每次都要骑几十里地。在我记忆里他一直都是很瘦很瘦的样子,他伤过的胃还是很脆弱,仍然有消化的问题,一米七几的身高,体重却只有一百斤左右。
冬天里每天都要起早贪黑,那些内脏的清洗工作脏累且令人作呕,水也冰冷刺骨,常常是洗到天黑。当我看到东西太多,说要帮忙的时候,他们只允许帮一小会,然后就说太脏了,天也太冷,别冻坏手。
我们可以帮忙煮饭洗碗,洗衣服,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但那些繁重而又辛苦的工作,他们全都承担了,很少让年幼的我们插手。
当然他们也有很多问题。
他们的脾气都不怎么好,他们也经常会因为没钱吵架,有时候也会将大人的吵架迁怒于孩子,他们没有远见,他们还重男轻女,所有这些也曾让我痛恨到抑郁。
当我成年后,父亲跟我讲了他小时候的事。他四岁时,我爷爷就饿死了,奶奶带着他们姐弟俩逃荒要饭走了很远,在一个饥荒不那么严重的地方,为了有口饭吃,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光棍汉。
那个老头子,他的继父,是个心肠狠毒的人。我奶奶为他生下个儿子后,他暴虐的本性就显露无遗,对他们母子三人的虐待毒打成了家常便饭,父亲每天穿着破烂的衣服,饿着肚子到后山上放羊,姑姑十几岁就嫁到附近的村子里。直到我父亲长大,才带着奶奶离开,回到故乡。
父亲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那些疤在许多年后都清晰可见。他说因为小时挨了太多打,所以他从不忍心打我们,他希望我们能吃饱穿暖,不再受他曾受过的苦。
我仔细想了想,父亲好像真的没动手打过我们,每当我们太能找事需要教训时,总是我妈动手。
当不了解原生家庭的概念之前,我恨过他们,了解之后,我的恨反而消失了。
在这几十年就颠覆了几千年传统的社会里,谁不是在跟自己的原生家庭做斗争,让自己不再重蹈前人的覆辙,活出自己的意义?
那个男人,他四岁就失去父亲,在继父的毒打中长大,他经常饿着肚子,衣衫单薄的在山上放羊,当他最终可以反抗他的继父,离开那个环境后,当他组建了家庭,有了儿女后,他最大的愿望是他的儿女不挨打,不忍饥受冻,可以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长大,他用自己瘦弱多病的身体撑起这个家,无论自己多辛苦也不让儿女去承受。他的原生家庭的罪,他能反思的部分,他改正了,他也做到了。在这个直到今天都有人觉得没有儿子就是绝后,抬起不头,在当下都有许多人觉得女人无用的社会,三十年前的他们没有超前的思想,我没办法怪罪。
我们都在说着原生家庭的罪恶,在我看来,像没有完美的人一样,也没有完美的父母。当然暴力虐待遗弃是不可原谅,但那些原生家庭带来的其它问题,却几乎人人都有,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克服,然后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尽量不再遗传给下一代。
但无论如何小心翼翼,还是不可避免的会犯一些错误。
我只希望,二十年后,我女儿可以原谅我的错误带给她的痛苦,如果她明白我曾生活的环境,她就会明白,我已经尽力去改正我觉得不对的部分,可我不是完人,我尽力了,但我仍只是这世界上最普通不过的父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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