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岩岛往事
泣月梅的花语，是无奈的对立与求道的孤寂。清寒冷月，古道无人，道旁却盛开着美艳的花朵，清风徐徐拂过，令悠长古道充盈着清新花香，只是，此等美景，却鲜少有人能赏。月下寒梅，花香四溢，但谁明白它的孤独？造化弄人，如此美艳之物，却只能在夜间无人处独自盛放，这种美和品美的对立，岂非如同人生？
清香入鼻，通体轻沁，掌柜望着手中的一株泣月梅久久不语，因静思而微皱的眉头受花的清香而渐渐舒展，但掌柜的思绪中似乎只有这株花朵以及一件不愿想起的往事。鸾凤楼的生意依旧红火，络绎不绝的人流和繁嚣喧腾的店面却和安静得彷如死寂的掌柜形成巨大的对比，仿佛人们的喧闹对他的思绪并无丝毫影响。
一道房门，将世界分成两部分，门外人人闲话家常笑谈南北西东，门内却静得苍白如虚无。掌柜身前的桌面上，有一个古朴的木质剑座，剑座上放着一把剑，一把三尺三寸长的东瀛野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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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师父...”一声声的呼唤，却换不来养育自己十八载的恩师的一句回应，一个少年站在归燕岩巨石前，望着师父已渐渐冰冷僵硬的尸首，不断地呼唤着，只盼能听到师父的应和。
雨，轰然而下；风，狂卷怒啸。风雨的狂暴，施加在自己身上，少年居然不觉得有丝毫的疼痛，只是不住地叫喊着，但终究只是徒劳，渐渐地气空力尽，呼唤声亦渐被风雨的暴怒所掩盖，他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叫唤，始终都不能从阎王手中换回自己最敬爱的师父。
他懂，他从一开始就懂。只是，十八年的朝夕相对，此刻生离死别，有谁能轻言接受呢？这十八年来，他和师父一直相依为命生存在这个孤岛之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只知道养育自己成人，教自己求生技能和常识并传授自己武功的，便是身前这位师父。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但师父却给自己取了一个名：“武猿岩之藏！”。曾经问师父，到底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师父只是笑笑，说一声“是啊，为什么呢？”...
少年明白，师父的笑容背后隐藏着自己不能理解的悲伤，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这个名字背后，隐藏着师父的一段不愿再次忆起却又不能忘怀的过往？
少年不明白，他始终不明白到底师父的眼神为何总是那么的悲伤，为何总是充斥着深深的悔恨...
一直以来，师父给他的印象都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哀恸，只有站在那把被师父称之为“洗衣干”的长剑前，他才能发觉师父的腰板是挺直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缅和骄傲...他知道，这把剑承载着师父当年的辉煌，这也许就是他师父唯一跟他提过的有关自己的事吧。
望着眼前已然气息全无的躯体，少年目光空洞，呆呆的站立于风雨中，任凭风吹雨打。一滴滴的雨点打在脸上，沿着脸颊流下，只是，谁也分不清掉落地上的到底是雨还是泪...
***
师父往生后的第三天，少年已然呆坐在地三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他眼里的景象开始模糊，一段段和师父共同生活的往事，居然开始一幕幕重现在眼前。
这就是师父最后见到的景象吗？少年想道，他突然想苦笑，但却连笑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嘴角轻轻的抽动。
也好，也好，便如此了却残生吧。正当少年如此想的时候，他却突然听到了一段声音，一段他从没想过会出现的声音。
“你居然就这样走了...当年岩流岛一战后，我便再不曾遇上如同你这般的对手。近些年，放下刀剑与争斗，开始参悟天地，至今终有小成，故创下‘二天一流’。前段时间闻君战后隐居于此斩燕岛，吾便特来一寻故人，希望能和你论道言禅。谁知你居然没等我，便先离去...”
这到底是谁的声音呢，少年硬撑着睁开双眼，希望能看清说话之人。闻言便知说话之人肯定认识他的师父，他希望可以从其口中问出自己不了解的师父的往事，只有这样，他才能把师父的悲恸和哀伤弄清楚，只有这样，他才为师父一完未完之愿。
一段段的往事，听入少年耳中，让他渐渐地了解师父的过去，也明白了师父的悲恸和哀伤，而在双眼彻底睁开之时，他仿佛看到了世上最美的剑法。
一如圆觉，一如空无，驰骋飞舞的双刀，和剑者反复融为一体，而剑者又仿似圆融于天地。仿佛剑法之极般，缩小至极致便是自己，器为体一，剑我无别；而放大至极致，便是天地，运剑之道，天地运转之道也。自己是圆，天地亦是圆，诸相无相，诸法皆空，而天地诸法诸相却又在六道轮转中转化圆融。
少年看着眼前的剑法，吃惊不已。剑我无别之后，剑仿佛就是世界，而世界也就是剑。他终于明白了师父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那么的悲伤，即使这十八年来师父毫不懈怠地练剑，但如果和这位剑客一战，师父恐怕依旧无法战胜...
“这便是我近来所悟的道，既然你已去矣，我也便就此别过。此间世道，亦非我辈之世，而追名逐利也非我辈之道。既然你我因剑结缘，此刻天人永隔，我便将这套剑道送给你吧。再会了，好友...”
剑客离开了，只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便离开了。
少年心中暗暗下定一个决定，他要生存下去，要为世人证明师父的剑术才是世间无双，他要为师父完成未能完成的剑道！
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
少年的心中不住提醒自己，他使出了剩余的力气，慢慢爬到林中，拾起地上的一颗枣子，并一口吃了下去。
***
如果我们不是江湖人，也许我们会是知心挚友吧，易歌行...
岩之藏低声吟说，他放下了手中的泣月梅，拿起了斩燕：“师父，我会证明给天下人看，燕返才是世间最强的剑法！！！”
店中，络绎不绝的顾客和喧腾的店面在在展示着生意的红火，但一门之隔的掌柜心中，却燃起了更猛烈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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