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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三期:小城故事
当我从接了电话驱车赶来阿强面馆,已是傍晚。冬日的日光走的太急,五六点钟的功夫,马路上已亮起昏昏黄黄的灯。犀利的北风,挥舞着生硬的拳头撞击着灯杆。
饭馆里已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吃饭。我扯住一名服务生的胳膊问:“喂,哥们儿,知道肖强在哪儿吗?”
服务员打量我几眼,伸出葱白的手指指向过道的角落,“左一拐,直着往前就到了。”我迷迷瞪瞪地走,脑子却不停的翻转,难道找我的人就是我认识的阿强?
三拐两拐已拐进后厨。透过敞开的门扇,但见一位身材健壮,戴着白色厨帽穿厨师服的男人,正掂着大勺。二尺高的火苗将他的脸颊舔成瓦砾的红。
一服务生看到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朝我呶着嘴。
大厨看到站在门口的我,将火调小朝我喊了一句,“兄弟,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热腾的嗓音熟悉的面孔,一下子跌落眼前,我的心仿佛要窜出胸膛似地。
约莫十分钟,他把手里的大勺交到徒弟手上,衣帽顾不得换几步冲来跟前。
“兄弟,想死哥哥了!”一股葱花儿的味道扑鼻而来,随即,一双油乎乎的大手抱上我的肩头不撒手。
“强哥,没想到真的是你!”我捶打着他的后背,眼睛里已有泪蛋蛋滑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纯他妈扯淡,那是未到伤心处。
他找了一张空桌,招呼后厨炒了几个小菜 ,还开了一瓶白酒。我说开车来的,他握着瓶子的手一停,越过杯口滑向了自己酒杯。酒酙了半杯,又从衣兜摸出烟盒一晃,我摆摆手。他则点燃一根夹在指缝,喷出一口烟雾嘴一咧笑道,“兄弟这是烟酒不沾啊!弟妹有福了。”
我干笑几声夹了一筷子菜在嘴里,一遍嚼一边听他说起自己的故事。
肖强是我从小到大的伙伴,从小头脑机灵,什么事儿一看就会。想当初,他是我们一群孩子中最出息的一个。他有目标敢拼敢做,一直是我羡慕不来的。
初中毕业,我们去附近的工厂做工,他则一心要做厨师,还希望将来有一个自己的饭馆。于是他进城去餐馆偷着学艺,却几个饭店都干不长久。因连续的跳槽钱拿不回家,使得他的家人怨声一片。
有几次,我母亲还当着我们兄弟几个,警告我们不能学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事儿都做个新鲜。但我却不这么认为,而是喜欢他敢闯敢跳的活脱,不像我们缩头乌龟似的,守着一份职业不撒手,生怕丢了吃饭的家伙什。
“你还好吗?”看着他酒兴,烟屁股即将戳满灰缸子,我鼓起勇气问他。
“还好!离开这些年,我最想念的就是你。前段日子遇到了个老同学,是他给我你的电话。顷刻间,他又摸了一根烟捏在手里。
“不回家吗?礼拜日一同回去。”我觉得他应该先回去看看。这么些年,每当看到他的老父母青丝变白发,时不时杵在街头往县城的方向张望,心就酸楚楚的。
他红着眼眶不答,又狠狠地嘬了一口烟。
半天才说,“我这些年走了太多的地方,去各地干过饭馆,五星级三星级的饭店都干过厨师。走的越远越想家。阿旺,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有了恋乡情节?”
“或许吧,诗人作家不都说落叶归根吗?”我呷了一口茶宽慰他说。
“这个饭馆?”我晃着脑袋,看着吃饭的顾客发问。
“是我租赁的店面。我以后不打算走了。”
“哟,那你岂不是大老板了。”话毕,他却苦笑了一声。
“什么大老板,只要能温饱我就知足了。”话说了两个多小时,得知他一个月前就回了肃州。他去三线小城待过,二线城市也去过,就连改革最前沿的深圳也走了一遭。新疆乌鲁木齐,西藏更待过一阵子。他绕着地球转了一圈,兜兜转转又回到不入流的三线小城来。
“那个,她还好吗?”他吞吞吐吐,烟越嘬越短。
“你是说秀青吗?离了!现在一个人住在村里。”话落,但见他身子一颤,一截烟灰吧嗒掉落桌面。
他目光空洞地穿越餐馆的窗户,仿佛留一具飞了魂儿的空壳儿在那里。秀青,那个曾经与阿强爱的轰轰烈烈的女人,当年被我们一一致认定,她就是陪着他欣赏春花秋月的人。可谁曾料想,他们会为提亲的几件彩礼分道扬镳。看来,爱情这东西太经不住考验。
“如果当初你不那么任性,凡事都依着她,说不定你们俩早就修成正果了。”我必须狠心得把他拉回现实。
“麻烦你帮我捎个话,问问她,我现在还有没有机会?”说完这些,阿强的眼睛似乎圈了一簇火,但这簇火烧的不旺,与底气不足有关吧。
“俺叔俺婶那边?”我试图劝说他先回家与俩老人照照面,毕竟血浓于水。
“先不着急告诉他们。我眼看着近五十岁的人了,还单身一人……”他后面的话我懂,儿女的婚姻大事,毕竟是父母心里最记挂的首要。
回到村,我马不停蹄地找了秀青,刚提及阿强,女子娇媚的脸瞬时变得青白。她唇角颤颤泪眼汪汪,手里的活儿吧嗒掉落地上。
出了大门,晚霞已把西山描成图画。我打算留在心念着我回家的父母身边陪他们住上一晚,明日一早,载着秀青与多年未见的恋人见面。我想,用不了多久,历经风雨的阿强,也会同我们普通人一样,过上柴米油盐,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的日子。静静地陪着爱人看日出日落;陪父母在变老的路上蹒跚行走;陪他们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慢慢消磨。日子虽然平淡,但是真实。那样的生活,没啥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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