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关于汉武帝,我已经写过两篇文章:读书手记-刘彻:换个马甲的大一统和读史手记-刘彻:我来告诉你“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真相。这篇日记,写于今年4月22日,本无名字,现题为-汉武帝补论。
刘彻:换个马甲的大一统补论汉武帝时期,是汉代历史上的重要转折期,然而现有的著作皆未能全面探讨汉帝国的转折。如果把各家的著作论文凑到一起,便可全面认识,只是需要费收集之功。
汉武帝的转折,是针对汉初七十年的“后战国时代”而言的。“后战国时代”是李开元在一次讲演中提出来的(具体特点见图2):
图2-后战国时代的特点李开元是田余庆的学生,其唯一的学术著作《汉帝国的建立与刘邦集团》是由他老师《说张楚》一文扩展而来,这一点田余庆在《秦汉史探微》重订本中有说明。李开元近几年出了几本普及类著作:《秦崩》、《楚亡》和《汉兴》,这些著作基本上是《汉帝国的建立与刘邦集团》一书的通俗化。
他的缺点是特别爱提出理论,不过,“后战国时代”的提法,指出了那个时代的特征。秦皇汉武并称的意义便是:秦始皇结束了战国时代,汉武帝结束了后战国时代。汉武帝时代是秦始皇时代统一的继续和升华。升华之处是汉文化的形成,完成文化上的统一。
有人说,汉武帝与秦始皇的不同之处是把法家改为儒家,即赵鼎新在《东周战争与儒法国家的形成》一书中提出的“儒法国家”的定型。然而,据张分田《秦始皇传》的说法,秦始皇并不全任法家,据朱维铮《中国经学史十讲》,汉武帝亦不全任儒家。汉武帝时代,与其说是儒法国家的定型,毋宁说是儒法国家的开始,即开启了儒家通过博士制度进入政治的门槛,为此后士大夫政治的生成埋下伏笔。
对于汉武帝时代的转折,还有另一个观点,即田余庆在《论轮台诏》一文提出的汉武帝晚年的政策转向,辛德勇在《制造汉武帝》一书反驳他的观点。我听了辛德勇在三联的讲座,也看了这本书以及后来收在《旧史舆地文录》的访谈,愚以为,辛德勇的观点从史料来源上证明了田余庆文章的错误,具体地说,就是证明了田余庆的观点所依据的史料不足信。从昭宣时代的举措看,汉武帝的政策也没有转折。
综上,我认为,汉武帝的转折是针对汉初而言的,汉武帝时代的积极意义也是对汉初的结束,重塑大一统帝国。
对于汉武帝时代的思想以及此后两汉思想的演进,余英时有论文《反智论与中国政治传统及余论》,陈启云则反对余英时的观点,在其论文集中悉数余英时的错误。两人都是钱穆的学生,有意思。他们俩的争论焦点是:文吏先儒化还是儒生先文吏化,究竟谁先谁后,我以前赞同余英时,现在暂时信陈启云,以后信谁,不知道。阎步克的《士大夫政治衍生史稿》似乎没有讨论谁先谁后的问题,只是笼统地指出儒生与文吏合流。卜宪群抄袭了阎步克的观点,写进他的博士论文《秦汉官僚制度》。
陈启云除了批评余英时,还指出阎步克的不足,虽然没有点名。他说阎步克只见制度不见思想,大体是这个意思。制度史受人和思想支配的,过分强调制度的作用,确实容易犯这类错误。
卜宪群的《秦汉官僚制度》虽然抄袭了阎步克的观点,但他对三公九卿制的研究,即汉成帝绥和改制,在复古思潮的影响下改变宰相官名,对我很有启发:王莽时期令人眼花缭乱的改名不是王莽发神经病,而是有思想背景的。
祝总斌的《两汉魏晋南北朝宰相制度研究》过分强调了宰相的决策权和人事任命权,没有注意思想背景。汉朝宰相“调理阴阳”这个规定,被他用封建迷信带过。如果了解汉代人的思想,便会明白为什么宰相会有“调理阴阳”的职务,顾颉刚先生说:“阴阳五行是汉人的思想骨干”,确实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因为当时的人信这个,就跟五四时期信仰科学民主一样,所以才会有这个职务规定。
治史不易,片面地专研制度史、政治史、思想史,都是盲人摸象,必须整合,必须放在一起看,才能窥的全豹。可惜现代的学科分类,把历史研究者的格局窄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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