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母亲,终其一生都会和自己的孩子有着割舍不断的系缕。而在鱼族,却没有这样的状况;在我们蓝鱼家族也是如此。
也许我的孩子们会认出我,但是我不可能记得我的几百个鱼宝宝,一个也许都记不住,因为他们在成鱼后就会游走,加入庞大的家族。
一大群蓝鱼铺天盖地地游来,带来夺目的炫彩,煞是壮观。
但是小蓝宇却是个例外,他总是独来独往,尽管他知道这有些危险。
我是个年轻的母亲,只孕育了一批鱼仔。小蓝宇不是最小的,却是最弱的,所以留在了我身边。确切地说,是我跟在了他的身边。他身形长得很小,虽然很灵巧,却让人感觉有些单薄。而且蓝宇有个致命的弱点——极其怕冷。一股寒流就足以将他冻僵。每当这时我就必须将他的身体托到暖流区缓和;而暖流区却是我的温度禁区。因为过暖的温度会让雌蓝鱼丧失孕育能力。
这样几次之后,老族长蓝盾对我提出了严重警告:“蓝馨儿,你必须放弃蓝宇!部族不能失去后代!”的确,蓝鱼家族是很爱惜雌鱼的,更何况海洋环境越来越恶劣。自此,我总是谨慎备至,避开蓝盾,以免他将蓝宇赶走。在他的观念里,蓝宇这样的弱体,就应该自生自灭,随行淘汰。但是蓝宇却不甘心,或者并不把他的身体当回事,依然每天独自快活地游来游去。
蓝宇有个爱好——收集闪亮的东西。他称它们为“宝物”。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一只大蚌壳,里面藏着许多闪亮的宝贝:几粒泛着虹彩的珍珠,一支球状的珊瑚,还有几块被海水冲磨光滑的绿色玻璃。我知道,寻宝与探险,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蓝宇的宝贝数量和种类没有增加。
“最近没有找到新奇的东西吗?”我问他。
“妈妈!”蓝宇声音脆亮地说,他的眼睛里闪着光。“我在寻找一种闪亮如雨滴的水晶珠,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我可没有见过那样的水晶珠。也许人类的加工厂里有,要什么形状就有什么形状。”
“我不要加工出来的东西。我要自然长成的!”
“那祝愿你好运咯!”
“谢谢妈妈!”小蓝宇温柔地蹭了我一下,接着说,“妈妈?”
“什么?”我看着他。
“我发现一个重要的事:只要你耐心等待,美好的东西总会到来!”他很认真地说完,轻轻地游开了,眼神清澈透明。
他是条纯净无瑕的小蓝鱼,通体晶蓝,没有一丝杂质,这在蓝鱼族中是极为罕见的。只是他的身体……这是我最大的忧虑,让我无法展颜。但是很多时候,蓝宇会说:“妈妈,不用担心我,不用老是跟着我,我已经是成鱼了。”
图片来自网络随后几个月,我又孕育了生命中的第二代鱼宝宝。由于身体的笨重与疲惫,我无暇顾及小蓝宇,也极少见到他。偶尔,他给我送来几条小生物果腹,又匆匆游走了。
“蓝馨儿!”一位姐姐,她负责照顾子鱼和生产的雌鱼。“你不必焦虑,安心育卵。小蓝宇你该放手让他自己去闯,那对他有好处。”
我无奈地笑笑。
第二代鱼宝宝顺利出生,长大,成鱼。
我一刻也等不及,立即拖着干瘪如树叶般的身子去寻找小蓝宇。
我找到他的藏宝地。他的大蚌壳似有许久没有动过了,上面薄薄地覆了一层绿末儿。打开来看,里面的宝贝还是之前的那几种,只多了一个很小的白贝壳,里面是颗独粒的大珍珠。这是蓝宇为我准备的礼物(因为我曾说过喜欢光滑的大珍珠)。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
蓝宇不在。
我心底涌起一丝不安,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我游了出去,到处去寻找,渐渐游到了蓝宇常常去的深层海域边。
海水的凉意渐渐侵上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忽然,一束光柱卷着一颗金色的水滴闯进我的视线。金色的水滴在光柱中旋转急下。小蓝宇的身影猛然闪现,我还未及呼唤,他已很快追逐而去,但却被光柱的涡流席卷而下。
“蓝宇!”我惊叫一声,随着也失去重心坠了下去。我几次试图把蓝宇托上去,但在冰水中穿游犹如万剑犁身,每一次摆动都如剥鳞般疼痛。
蓝宇越坠越深,随着海底温度的降低,他身上的蓝色,可爱的晶蓝色,也越来越浅,最后完全褪去,成了一片透明的水晶叶,飘落在海底一片晶莹的白沙之上。如果不是紧随着他,我几乎看不到蓝宇透明的身体。他就像压平了的标本,僵僵地铺在白沙上,没有了生气。他被冻成了冰晶!
深海的凉,冰得我透不过气来。我束手无策,因为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的鳍和尾也冻僵了,失去了颜色,只有身体上还有一点点浅蓝。
“蓝宇!”我的声音微弱而颤抖。眼泪滴落下来,结成一颗颗冰滴砸在蓝宇身上,又滚落在他身边。很快,他的身边就落满了我的泪晶。那些泪晶呈水滴状,但在中央却有一个蓝色的放射点,——它们恰是蓝宇想要寻找的宝贝!
可是现在——
忽然,蓝宇的尾鳍微微动了一下。我惊住了,话都说不出来。蓝宇微微摆动的尾,现呈了一点紫色的晕。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时,紫晕却又加深了一点;随着每一次摆动,蓝宇的尾鳍就更紫一些,最后变成了一种闪光的亮紫色。紫晕又接着向他的身体延伸晕染。但蓝宇仍然没有生命的迹象。我喊他,他也不应我。
紫晕还在扩散,一直到蓝宇的背鳍、腹鳍,以及全身的鳞片都化成闪光的紫色。
这时,他的鳍欢快地一抖,蓝宇从白沙上弹了起来!
“阿宇!”我激动地游到他身边。蓝宇复苏了,这真是个奇迹!
蓝宇警惕地往后一闪身:“你是谁?”
“我?我是妈妈呀!”糟糕!难道蓝宇冰化之后失忆了?
“可我妈妈是条蓝鱼。”
“我就是——”我这时往自己身上一瞟,吃惊地发现自己冰冻的尾鳍和背鳍,也和蓝宇一样化成闪亮的紫色,但身上却是冰蓝的颜色,浅了许多。难怪蓝宇认不出我,也难怪我的身体也能活动了!
我给蓝宇讲了刚才的冰化。蓝宇游了过来,感动地蹭着我的鳍:“妈妈,是你让我重生的!是你的泪。你失去的色彩都在晶珠里面。这些晶珠是我最珍爱的宝贝!”
蓝宇用鳍拂起晶珠。一瞬间,所有的晶珠串成一件晶珠斗篷,披在蓝宇闪闪发光的紫色身体上。那颗金色的水滴晶珠,就长在了蓝宇的腹鳍之间,在紫色的身体上显得尤为光彩夺目。
蓝鱼家族唯一经历过冰化的部族智者老紫玉曾说过,凤凰是浴火涅槃,而我们蓝鱼族是从冰中重生。
蓝宇成了真正的紫玉。从此,在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了温度禁区。
而我也因此受益,这是蓝鱼家族的受益。我的第三代鱼宝宝个个都甩着闪亮的紫色鳍边,他们的耐寒能力大大提高。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了寒冷的禁忌,海洋,成了更为广阔的空间。
这是蓝宇给我的,比那颗大珍珠更为宝贵的——正如蓝宇从前说过的“只要你耐心等待,美好的东西总会到来!”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图片作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