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看了一部电影，片名叫做《柳如是》。
影片中隐约出现过一些香艳的镜头，朦胧情色中带着些许晦涩与隐秘。然后今天想做的不是跟诸位探讨情色这个问题，是想来说说秦淮八艳这个充满香艳与激情的话题。
当山河变更，朝代更迭搭配着英雄美人，这样的组合总是无比吸引后世人去评说探寻。历史上的美人众多，除却传统的四大美人，千古名妓其实也不在少数。严蕊、李师师，姑且不论古代与现今审美的差异，起码在当时她们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然而秦淮八艳作为一个群体性的名妓谱录却总是比其他单枪匹马的更具备谈资。
首先来数数这些美人，马湘兰、寇白门、卞玉京、顾媚、董小宛、李香君、柳如是、陈圆圆。我在打这些人的名字的时候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输入马、卞、顾、寇几人名字时，远不如陈、李、柳、董几人来的顺畅，也是，后世人总是更加喜欢波澜起伏、跌宕扑朔的传奇故事，陈李柳董四人因后世的渲染，实在是声名过盛。因而不论姿色，但论知名度，前四人是远不如后四人的。
秦淮八艳，是指明末清初江南地区八位才艺名妓，八艳之名最早见于余怀的《板桥杂记》，分别写了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等六人，后人又加入柳如是、陈圆圆而成为秦淮八艳。我一直对秦淮八艳的故事很好奇，八个人的人生足以谱出况味十足的剧目。
女生大抵是无法抵抗这种意淫出来的才子佳人的传奇爱情这类话本故事的魅力的。然而事实上，所谓的才子佳人也只有董小宛的故事是，然而这段唯一的才子佳人结局也并不如我们想象和后世传说的那般美好吧。脱籍从良的青楼女子若真如此好立足，便不会只能在夜里出嫁，不能被明媒正娶了，而连成婚都不能在白天进行的世俗真的会容许董小宛冒辟疆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何况不过是做一个地位低下的妾。董小宛这样的女子与柳如是、李香君绝对不同，她可以是温婉的、娴静的、卑微柔顺的，所以她在冒家几年必然活得艰难而晦涩，但也许在她心中只要从良嫁人便是她一生最期盼的归宿吧。冒辟疆纵不是良人，纵上有正妻压制不屑和婆婆认为门楣不齿，只要她以妾的名分隐忍承受，日子长远总有被接受和承认存在的一天，于她就是值得了吧。至于盛年就一缕芳魂葬地下，也是她这样的女子必然的性格命运吧。徒留后世一段所谓才子佳人的美丽佳话。
写完董小宛，再来写柳如是，便不得不嗟叹人世滑稽。同样的才色过人，同样的红袖满招，却是不一样的命运和选择。以柳如是的心性，必然是不会羡慕董小宛这样的一生的。柳如是想要的，怕是韩世忠梁红玉这样的青史留名吧。希望有人成为她的韩世忠，那么她必然华丽转身，做梁红玉般的柳隐。所以当钱谦益想要做贰臣，想要降清的时候她必然的决定就是与之决裂。
对此，我的理解是，一个青楼女子，在长久的历史进程中，就是不被尊重和被看轻的，哪怕你艳重天下，人们看到的还是你的色相，即便是有几分才气，得到一些文人词客的赞美，姑且不论真心夸赞还是虚与委蛇，其本质还是被看轻和践踏的。
幸而柳如是身为一个有才气的名妓，又兼具了节气，她与普通的青楼女子已然不同。同样的被轻视、被侮辱、被编入贱籍在乱世如货物一般能被权贵随意征召的女子，普通女子已经习惯并且默默忍受，而柳如是与众不同的便是她仿佛已经觉醒。这样一种意识一旦觉醒，那么不但她自己要坚守这种气节，也必然要周围的人跟她一起坚守这种气节。不得不说，我总觉得这是自我被压迫太久后的释放过度。
从来青楼女子被冠上的都是不忠不义轻浮失德的标签。不然也不会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词句。然而与词曲所形容的恰好相反，正是这些被轻贱的青楼妓子们坚守了一个王朝最后的气节。普通妓子也许只在乎恩客们的打赏多多益善，然而名妓们则有所不同。她们懂的更多的，接触的人群也更加上层和有品位。她们大多向往和憧憬崇拜士子们的社会活动圈：才气四溢、纵横捭阖、高谈阔论、针砭时事，有一切她们所向往的被尊重、被仰慕的社会地位。
因为身处社会最底层，所以对最基本的被尊重、被理解的向往则会更深。
不难理解青楼名妓和清俊才子总有那么多的风流韵事，也不难理解杜牧十年扬州梦和柳永的轶事。而柳如是，更加是这样。士子名流有资格有理由有立场坚守一个王朝最后的气节和尊严，而青楼妓子则是人们眼中浮萍下贱的代表。
名妓这样的名头带来的除了被追捧，还有跟各类士子周旋往来的机会。柳如是心中的信念便是这样日积月累，累积成她对钱谦益最后变节的态度。但好在，钱谦益变节的最后，清廷也没有给他对应的合适的职位，他终究是半生不得意的。而柳如是，她对钱牧斋除却仰慕，毕竟还有几年的夫妻情分。
荡尽家财赎出钱牧斋，保住钱家门楣，最后慨然而去。也只有柳隐这样的女子才能做到吧。情义双全、才色兼备的奇女子。虽然在我看来，我还是觉得她的气节和对钱谦益的执拗是有点微微的自我意淫过度的意味的，稍显宁古不化。但在那样的时代，不失为底层妇女自我意思觉醒的积极典范。与之相类的还有李香君之于侯方域。
在王朝末世的时候，柳如是和李香君劝诫各自的男人坚守忠贞气节，反而是男子让她们失望。然而比之侯方域，钱谦益显然是胜出不知多少的。东林党一方领袖和一代大儒的名头给他确实是不为过，而对于柳如是，我只能说，违背社会对待青楼女子的惯例，在大白天以平妻身份十里红妆迎娶一个艳名远播的名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并不是侯方域这样的青年士子，他是名儒，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以如此高龄迎娶一个小自己36岁的名妓，真的是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的。
而侯方域，我只能说呵呵了。继清流、东林党之后的复社核心人物和所谓的明末四公子之一的他，与冒辟疆一样，让我提不起丝毫好感。美女爱英雄，妓子爱才子。可惜都所爱非人。我只为这些有气节的女子嗟叹。
血溅桃花扇，与后世是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话本故事，于当事人本人，却是真实的一条生命。何况如斯美人。桃花得气美人中，其实得气的何止桃花呢。
八艳之一的陈圆圆，与其说吴三桂成全了她的千古美名，不如说是他成全了吴三桂枭首之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英雄美名。若真爱，便不会有陈圆圆的晚年凄清。没有陈圆圆，也会有吴三桂的冲冠一怒。一怒的原因说是为了陈圆圆，只怕陈圆圆自己都觉得好笑吧。说到底，美人名妓不过是权贵新贵当权者的消遣。
其他几艳，马湘兰是遇人不淑，痴心错付，反被心上人当成夏姬之流。 顾横波算是最好命的一个了吧。夫君年岁相当，半生宠爱不减，唯一的遗憾便是无子。对比其他几艳坎坷曲折的经历，顾媚更像是闷声发大财的主。其实相比较顾媚之称，我还是更喜欢顾横波这个名字。“秋水横波绝妩媚”，形容顾媚都不足够吧？根据资料，总感觉顾媚更像是现代长袖善舞、游走于社交的美丽职场达人。妩媚艳丽收放自如。正因为人生太平顺，反而在八艳中知名度不高。不过我觉得于她，我自在就好，知名度什么如果伴随着颠簸流离，那还是免了吧。
寇白门晚年作风豪放，然而看她死后一些士人对她的祭奠诗，仿佛她的真实身份很神秘；卞玉京这个名字念起来我总觉得有一种好听但说不出来的韵味，她与诗人吴梅村的恋情则又一次印证了青楼女子与才子的爱情基本无好结局的命题。
飞举翩然花底媚，一晒横波。然而再美再传奇如今也只是徒留在了历史风尘中。时间未必会对美人格外宽容，徒留后人无数嗟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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